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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天还没亮,只有几个烟囱开始冒烟,道上就碰上一个早起拣粪的,跟没睡醒一样拖着脚走道,碰个对面连眼皮都没抬。
胡大碗背着人在大街上左右溜着墙角出了村西,一口气爬上村边的大土台子,丢下人和东西坐下喘口气,想着但愿只是虚惊一场。
土台子不知是哪个朝代留下的,有三四丈高,平顶,方圆百十多丈,有些地方还有些残破的瓦砾,象是有过什么建筑。
现在则密密麻麻的挖了上百口的地窖,有些地方都已经挖通了,全村有多半的人家在这里存白薯,过年前存的多的时候都要轮班搭窝棚看守。
现在铜板就是个累赘,胡大碗还没想清到底把他放到哪里合适,起身坐起来有了主意,夹着铜板和吃用的东西找到边脚一个不起眼的窖坑,掀开上面盖的柴捆,自己下去一人来高,露着头解开自己的腰带把铜板和东西分两次递到窑底,安排好了自己爬上来盖好窖口,拍拍手收拾下自己,想着是先回去报信,还是直接去找铜钱探个究竟,然后再打个半死。
小步走着回到土台子边上时突然看到下面的村路上几个骑自行车的人从远处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后面还有一队三十来口子的人小跑着跟着,到台前停住,蹲到路边似乎在商量事情。
胡大碗没敢惊动他们,小心的藏起来探头往下看,这年月能有自行车的可不是一般人,胡大碗的印象里就看见魏尚的洋学生小老婆和县里的便衣队骑过。
这时天光已经亮起来,可以模糊的看清下面人的脸面,仔细的一看胡大碗不由的身上发紧,认出领头的是池文忠,早前几次进山碰到过,隐约的就觉他不是个普通卖茶水的,原来是在给日本人干事。
接着后面上来的还有魏尚,几十个人都带着枪,人群里架着铜钱,不用想就完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被人按住了,胡大碗心里冒着凉气,小心的一步步的往后退,准备从台子的后面溜掉。
退出五六步,估量着再有十来步下面的人就完全看不到自己了,那时就可以直起身放开步子猛跑,下了台子再过一里多地的麦地跑进河套,这些人就别想找到自己了。
心里打着主意正半蹲在地上准备转身的时候,看到旁边的柴草堆后面两条狗正互相拱屁股,被人打扰了就一起停下小心的看过来。
知道坏了他们的好事,胡大碗撮嘴轻声的嘘一下摆摆手,让俩东西走开彼此都别耽误各自的事,俩狗也很会看眼色一起踮着小步往外跑,谁知到了土台子边上却回过头来一起猛叫。
“上面有人”,台子下面一声叫喊。
胡大碗咧嘴骂声操,瞄着带头追过来的人开一枪,蹿起来就跑,来回蹿跳着过沟坎、窖口,心里估算着从台子顶到下面的路面有四五十丈,加上追过来的的人上坡自己跑下坡大致能再拉开二三十丈的距离,可他们带的三八大盖,这要碰上好手自己也不保险,于是跨的步子就越大。
池文忠和魏尚一起爬到土台上,先追过来的手下已到了台子的北边,再看远处的人影更到了麦子地中间,快进河套的林子了。
喝止了几个正举枪瞄准的人,池文忠举起望远镜,感叹声腿够快的,早出了射程,背影觉着有些熟,也不敢肯定。
一会儿派进村去的人回来报告,铜钱家已经是空的,可炉膛里还是热的,想到也许是漏掉了大鱼,如果再来的早点正好堵住。
铜钱到魏庄取赃物被蹲坑的人按住了却打死都不认抄过魏尚的家,还是今天下半夜的时候一个养伤回来的家丁认出他是那个正月刚被抓过的北城村的惯偷,这才心急火燎的集合了人来抄他的老窝,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懊丧的瞪一眼叫嚷着要带人追下去的魏尚,这次带的以他的人为主,鱼龙混杂很不得力。
池文忠台子顶上转着圈,犹豫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皇军也开始重视八路在山下的活动,却兵力不足,最后同意扩充便衣队,允许各村的士绅办自卫队。
必须要知道刚跑掉的是什么人,还有铜钱的弟弟铜板去哪儿了,刚要吆喝人们把台子上的地窖查抄遍,下面来报抓住的人招认了,大有村有同伙。
原来打死也不认的铜钱这次听到枪响和大队的人冲上土台子,以为自己的同伙被抓住了,想要先招落个好下场。
这次不能再贻误战机,池文忠马上带人下坡整队赶路,又让俩手下骑自行车到前面的村子去找保长派了两辆大车,坐上去一路烟尘滚滚的往前冲。
三十里地不到一个时辰,在大有村前的要庄停下来,留人看住马车不许动,当面告诉魏尚和他带的人,这次抓人必须以自己带的便衣为主,不听命令瞎动小心脑袋。
先派两个得力手下进村找到村长,确认白铁成就在家里,得到准信当下大队分成两拨冲进村子,到白家院子外事先守着人一打手势立即包抄围了起来。
白铁成正在里间的炕上吃饭,听到叫门声习惯的往外瞥了一眼,正看到几个人从门垛和墙头翻进来。
身上一紧,呼的扔掉饭碗,顺手抽出插在炕被下的半截步枪,踢开西山墙上的窗户蹿了出去,院门已被撞开,十来个人涌进来,叫喊和拉枪栓声响成一片,白铁成抬手就是一枪,趁着追兵纷纷四下躲避飞身跳上了猪圈,紧跑几步一跃抓住了丈高的院墙顶。
出去后是各家连成片的院子,往里一钻就平安了,也不知这些人从哪儿来的人,白铁成心里想着手抓住墙头往上一翻,刚探出头墙外的一跟木杠就呜的带着风声向他脑袋砸来。
身子正往上冲根本来不及躲避,白铁成只得把脖子硬扭下,棍子敲在脖子和肩膀中间脑袋一晕就倒跌回墙内。
肩上挎的步枪飞了出去,被打的晕头转向的白铁成四肢划拉着刚要站起来,被几个兰杉、快鞋的便衣按住,抓住头发仰起头,叫保长过来认人。
已被吓的多里哆嗦说不出话来的保长被枪逼着使劲的点几下头,白铁成立即被四马倒蹿蹄的捆起来。
另一拨穿着杂乱的人把他家里人也都挨个捆上,白铁成正挣扎着叫喊你们是什么人,看到铜钱被俩人架着走了进来脸当下就白了。
房顶和墙头都上人站住,更多的人在四下搜查,一个不象其他人凶恶的瘦高个蹲到白铁成跟前,他的脑袋又被硬搬起来。
我是池文忠,县里便衣队的,指着那些乱搜乱砸的人中间,那是魏尚,前几天家里刚死了好几口子,应该有你一份,你说我要把你交给他,下场会怎样。
池文忠的语气很和善,白铁成打了个冷战,知道现在什么下场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不禁后悔没听老刘的话和往常一样宿在野地、坟丘或其他人的家里,自己想媳妇忍不住了,抽空跑回来就撞在了这些人的手里,咬牙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