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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决定加入,我想知道结局是什么样子。另外,”她转过头看着方木,“我相信你的话。那张借书卡一定有问题。”“你为什么相信我?”
“不知道。”陈希耸耸肩膀,“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吧,就像你的敏感一样,呵呵。”
陈希在货架间走来走去。
“方木,你害怕么?”
方木想了一下,决定老老实实地承认。
“害怕。”
“呵呵,有勇气承认自己的脆弱,这是优点。比廖闯那种人强――他都不敢来上课了。”
方木想起那个拂袖而去的经济系男生。
“如果下一个人是我,我希望他能一下子杀死我。最好在背后,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陈希把手交叉在身前,歪着头,似乎在描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方木默默地看着她。女孩的身影沐浴在超市里强烈的灯光下,竟有些模糊。
她收回目光,微笑着面向方木。
“你说,那样该多好。”
第十四章 人莫予毒
不知不觉中,快到年末了。
每天在校园里徜徉的人越来越少。一方面是因为天气越发寒冷,另一方面是因为种种禁令的限制。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期末考试就要到了。在大多数人看来,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学期之后,没有什么比期末考试更重要。而对于法学院的学生来讲,一场更加残酷的竞争即将开始。
在宿舍楼里几乎看不到基地班的学生。每天宿舍门一开启,他们就争先恐后地去图书馆占座位,然后就在这里待上一整天,甚至连吃饭也是。直到关寝的前几分钟,他们才陆续回到寝室,个个面色疲惫。悄无声息地洗漱后,他们又各自猫在床上看书,熄灯后,还三三两两地聚在走廊里,借着昏暗的灯光继续苦读。
352寝室的老大参加了这次基地班的入学考试,还硬着头皮到基地班的专用教室上了两次自习。可是,他每次都被对方无声却充满敌意的目光逼走。
这让老大深受刺激,他在寝室里指天画地地发誓,一定要考进基地班。于是,每天披星戴月的人群中多了老大。基地班的学生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半夜时分,也学着人家的样子去走廊里苦读。寝室里的同学不胜其烦,动员他去王建原来的宿舍住,学习环境好,而且正好空着一个床位。这个神经病居然真去了,结果垂头丧气地回来,说早有人占了。
WPO小组的活动也变得名存实亡。长时间的平静让大多数人开始相信,借书卡只是一个巧合。B食堂那张餐桌前的人也越来越少。几乎没有人再向方木汇报他人的动向,方木也懒得听。对他而言,每天来这里吃饭,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也许,是因为可以看见陈希。
自从那天和陈希一起去超市之后,他们再没有单独相处过。生活平淡如昔,方木却越来越期盼B食堂的例行聚会。
她总是稍晚一点到。
她总是先在人群里寻找其他组员的身影。每每与方木视线交接,她会微笑一下,洁白的牙齿熠熠生辉。
她喜欢吃辣一点的食物。
她喜欢用“心相印”牌的纸巾。
一个周末的傍晚,来到餐桌前的只有三个人:方木、陈希和王建。
方木注意到陈希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书包和水杯,而是拿着一个小小的旅行袋,好像要出门的样子。他想开口问问,又觉得唐突。
倒是陈希主动开口了:“今晚我去本市的姑姑家过周末。”她歪着头看着方木:“组长,准假否?”
方木有些慌乱地挥挥手,算是同意。
陈希咯咯地笑起来。她的笑很有感染力,连一旁闷头吃饭的王建也抬起头来咧了咧嘴。
吃过饭,王建又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匆匆离去。方木和陈希坐在桌旁,都不作声。
陈希拿出一张面巾纸慢慢地擦着勺子,直到把正反面都擦得铮亮才停手。方木默默地看着她。
“那,我要走了。”陈希头也不抬地说。
“唔。”
“我在校门口的车站坐公交车。”
方木又“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
“我送送你吧。”
“好!”陈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两个人并肩走在校园里。刚刚下过一场雪,周围的一切都被覆盖在厚厚的白色之下,呈现出充满质感的宁静。校园里人迹寥寥,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两个人谈着一些无聊的闲话。车站越来越近了。
“你坐几路车?”方木张望着远处一辆慢慢开来的公交车。
“25路。”陈希的脸冻得通红,不时跺着脚,把手凑到嘴边哈着气。
夜色中,公交车渐渐接近车站,车头上的数字开始变得清晰。
“这辆就是。”
陈希看了一眼:“不行。人太多了,我等下一趟吧。”
方木没有作声,看着公交车停靠在眼前,上下若干乘客后,又缓缓驶离。
车站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像陌生人一样沉默着。身边飞驰而过的汽车把他们映在路上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渐渐地,一个影子小心地靠近另一个。
方木感到陈希的肩膀紧靠着自己,身体在轻轻发抖。
她好高啊,能有一米六八左右吧。
方木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弹,好久,才开口问道:“你冷了吧?”陈希点点头。
方木看着陈希瘦削的肩膀,突然有一种抱紧她的冲动。
突然,一辆25路公共汽车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停在了车站旁。
方木脱口而出:“车来了。”随即就后悔不迭。
陈希看了方木一眼,表情颇为无奈。
她挥挥手,默默地上车。公交车很快开走。方木感到车上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他也一直盯着公交车开走的方向,直到它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回寝室的路上,方木经过了体育场。这个庞大的环形建筑伫立在夜色中,看起来沉默又危险。他站在贾连博被杀死的那个小门旁边,犹豫了一会儿,走了进去。
覆盖着积雪的操场显得空旷无比。方木小心地呼吸,沿着空无一人的跑道,在黑暗中慢慢走着。脚底的积雪咯吱作响,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分外清晰。方木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然后吁一口气,继续向前走。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而在那黑暗的尽头,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方木渴望揭示那谜底。虽然这秘密是否与己有关尚不可知,然而,他近乎本能般地一步步向它靠近。
究竟是好奇,还是自保?方木的心中没有答案。唯一能确定的是,发现那个秘密,就是发现他自己。
离旗杆越来越近了。方木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似乎渴望看到什么,又害怕看到什么。
旗杆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女鬼在一旁哀怨地哭诉。
它就站在原处,和往常一样平淡无奇。
方木走上前,抚摸着冰冷光滑的旗杆。
它不会记得,它曾经记载了一个女孩越来越低的体温。
它也不会记得,那个女孩曾在临终前短暂的清醒中,竭尽全力地挣扎,想要摆脱它冰冷的束缚。
它什么也不会记得。
而那个人记得。他全部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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