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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杨嫂子忙忙上前扶住了季善,孟竞才也跟了上去,低道:“嫂夫人,你自己都快倒下了,还怎么去找人?万一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回头我可该怎么与沈家伯父伯父,还有令堂交代?你还是听钱师爷的,先回家去吧,在家一样能等消息的,何必非要如此自苦呢?”钱师爷犹豫再四,也跟着开口道:“是啊沈娘子,您都这样了,还怎么去找人?何况我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万一啊,万一结果真是那个最坏的,难道您就不活了不成,您还得继续活下去啊,所以您眼下真的不能自苦,家里可还有老人等着您安慰,沈案首的……一些事,也还得靠您操办呢,您真的要节哀才是……”
话没说完,已被季善近乎尖叫的打断了:“什么万一,什么节哀,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我相公明明就还好好儿的,只不过暂时没找到他的下落而已,怎么我就要节哀了,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我要不要去找人,也轮不到任何人管!”
钱师爷不防她反应这么大,忍不住自悔失言了,忙越发放软了声音道:“沈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总归沈案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所以您还是回家去安心等他吧,真的一有消息,我便会立时着人飞马去告知您的,这一点您尽可放心。”
他可是冲府台大人拍了胸脯,一定会将沈案首救上来的,如今倒好,沈案首没救上来不说,沈娘子还哀毁成了这样儿,大有沈案首万一救不回来了,她也立时要跟了去的架势,他回头可还有什么脸去见府台大人?
等将来大小姐知道了,又该怎么去见大小姐啊?
季善却是充耳不闻,扯下杨嫂子扶着她的手,便继续往外冲去,眼前却忽然一黑,随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唬得杨嫂子与孟竞忙都冲上前去搀住了,“沈娘子,您这是怎么了,快醒醒,醒醒啊……您可别吓我啊……”
“嫂夫人,嫂夫人……”
钱师爷忙也抢了上前,“我略通医术,让我给沈娘子把个脉吧。”说着便伸手搭上了季善的脉搏。
稍后收回手,叹道:“是急痛攻心,人也太疲惫太虚弱,才会晕倒的。劳孟秀才跑一趟,送沈娘子回去吧,我给你们安排马车去啊,本来该我自己跑一趟的,可实在腾不出空儿来,府台大人势必也还在府里等着我回去复命,只能有劳孟秀才主仆了。”
孟竞得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不将心里的心疼表现出丝毫来,点头道:“钱师爷言重了,本来我与子晟兄和嫂夫人就处得一家人一般,便您不说,这也是我该做的。您只管忙您的去,嫂夫人就交给我们主仆了,只是一有子晟兄的消息了,还请您立时告知我们。”
钱师爷忙道:“这是自然的,孟秀才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可惜都一夜过去了,还没有消息,只怕真是凶多吉少了啊,哎,怎么就会忽然下这么大的雨,怎么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对了,沈娘子可还有其他亲眷在府城的?有啊,那就好,劳您回去后,把她的亲眷请到家里,守着她开解她吧,不然万一……我怕她真会跟着沈案首去了……”
“不会的,嫂夫人不是寻常女子,她一定不会寻短见的!”孟竞断然道。
可嘴上说得斩钉截铁,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已经在想着待会儿到家后,第一件事便是让杨大去飘香请周氏了。
钱师爷见孟竞说得坚定,他自己也的确还有一摊子的事儿等着忙,也就不再多说,冲孟竞拱了拱手,便起身出了营帐,安排马车去了。
余下孟竞看着季善惨白如纸的脸,连昏迷时都紧皱着的眉头,再想到她与沈恒素日的恩爱,心里就越发没底了,万一子晟兄真回不来了……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好在钱师爷安排的马车很快到了,杨嫂子忙站到季善面前,打算背她去上车。
孟竞却已直接打横抱起了她,大步往外走去。
杨嫂子与杨大见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二少爷这、这是做什么,怎么忽然就不避嫌了,莫不是情况紧急,给忘记了?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夫妻两个忙按下心里怪异的感觉,追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上了马车,艰难的往家赶,因路上满是淤泥和各种污物,很是不好走,一路上车里都是颠簸至极,可就算这样,季善依然一直没醒过来。
杨嫂子不由急了,低声与孟竞道:“二少爷,这急痛攻心不是该很快就能醒过来,钱师爷不是也这样说的吗?怎么沈娘子却到现在都没醒呢,她不会、不会再醒不过来了吧?”
孟竞心里只有更急的,道:“不要胡说,嫂夫人不过就是伤心过度,又疲劳过度,才会睡到现在的,任谁一夜不睡,也要狠睡一觉才能缓过来,她这才睡了多会儿呢?等到家后,杨嫂子你就守着嫂夫人,杨大哥你就去飘香接周婶子,我就去请大夫,一定要让嫂夫人尽快醒来才是!”
杨嫂子与杨大都应了“是”。
杨嫂子随即叹道:“这要是沈相公真回不来了,我倒宁愿沈娘子能多睡,最好睡上几日后才醒过来呢,不然一醒来就是那么残忍的消息,让她怎么受得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明明这样一对儿璧人,明明都是好人,偏连个孩子都没有……不过没孩子没准儿反倒是好事,沈娘子终究还这么年轻,等三年过了,肯定要再嫁的,不然后半辈子还有几十年呢,总不能就让她为沈相公守到死吧……”
“闭嘴!”孟竞喝断了杨嫂子,“子晟兄一定能平安回来的,同样的话,我可不想再听到,尤其对着嫂夫人时,更是一个字都不许说,不然休怪我不客气,记住了吗?”
杨嫂子忙诺诺的应了“是”,不敢再说了。
孟竞这才长叹了一口气,看向了靠在杨嫂子肩上仍昏迷不醒的季善,若子晟兄真回不来了,那就像杨嫂子说的,嫂夫人还这么年轻,将来肯定要再嫁的,那他岂不是、岂不是就有机会了?
孟竞忙一甩头,把这不该有的念头甩出了脑海去,撩起车帘与车夫道:“大哥,能劳您再快一些吗?”
临近中午,一行人总算艰难的到了家。
仍是孟竞先下车,在杨嫂子的帮助下,打横抱起季善,便大步往屋里走去。
杨嫂子忙跟在了后面,留下杨大与车夫寒暄道谢。
将季善放到床上后,孟竞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毅然往外走去,一面吩咐杨嫂子,“你先烧点儿热水,给嫂夫人整理一下,换身衣裳吧,我请大夫去了。”
杨嫂子在车上时才被孟竞斥责了,这会儿倒是不觉得他的言行有什么怪异了,忙道:“二少爷放心去您的,沈娘子和家里就交给我了。”
孟竞便“嗯”了一声,很快消失在了门后。
杨嫂子这才给季善盖好薄被,往厨房烧水去了,想了想,又抓了几把米,在旁边的小锅里熬上了粥。
季善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不停的做各种噩梦,好几次她都惨叫得自己都觉得�}人,偏偏又怎么都醒不过来,只能一直不停的做噩梦下去,一直惨叫下去,简直苦不堪言。
终于在又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吓得她连连惨叫,拼命挣扎时,她大口喘息着猛地睁开了眼睛,清醒了过来。
就见自己正躺着自家的床上,窗外则阳光正好,还能听到阵阵的蝉鸣,不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好好儿的睡个午觉,她都能鬼压床,也真是没谁了,问题她近来也没什么压力啊……季善想着,颈间忽然一阵痛,忙伸手一摸,果然是被她穿成了项链吊坠的结婚戒指硌痛了她。
因当初想着手上随时戴着戒指,实在做任何事都不方便,她便想出了个主意来,以一根红绳把结婚戒指穿起来,日日都悬挂在脖子上,那便跟日日都戴在手上没什么区别了。
自然,沈恒的结婚戒指她也是一样处理的,也给他穿了红绳,挂在了脖子上。
其结果就是,经常不是她,便是他,总会在不经意时,被项链上的戒指硌得一阵痛,却是谁也舍不得取下来……季善忽然僵住了,她想起了,她不是在睡午觉,她是晕倒了,因为沈恒他、他……
门外忽然响起周氏压低了的声音:“不管如何,肯定都要尽快把亲家公和亲家母追回来的,那可是他们的亲儿子,尤其亲家母,更是只得姑爷这一个亲儿子,如今却……不管最后找到姑爷时,他已成了什么样儿,总得让当爹娘的,见他最后一面才是。”
随即则是叶太太的声音:“是周妹子这话,不管怎么样,都得尽快告知沈老爷沈太太这事儿才是,可、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实在太痛、太痛了,要不,还是再等一两日,再让人去追沈老爷沈太太回来吧?万一,万一多等一日,就找到沈相公了,他也还、还好好儿的呢?”
季善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霎时破灭了,原来她没有记错,原来是真的,且听她娘和叶太太的话,分明至今沈恒他、他仍下落不明……
她不由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从昨儿知道噩耗起,便一直强忍着,决不许它们滑落的眼泪也终于再忍不住夺眶而出了。
周氏与叶太太听得动静,忙忙冲进屋里来,看见的就是季善捂着胸口,泪如雨下的情形。
周氏的眼泪霎时也决了堤,几步上前抱住了季善,“善善,你要哭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等哭过一场后,心里肯定就好受多了……不管怎么说,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你也还有我,还有飘香的大家伙儿,还有亲家公亲家母他们,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叶太太同样红肿的双眼也是泪盈于睫,跟着道:“是啊太太,你哭出来吧,千万别忍着,人这一辈子整整几十年,也什么事儿都可能遇上,只要熬过了眼下的痛,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好了……”
季善胡乱抹去脸上的泪,哑声打断了叶太太:“我不会哭的,我相公明明就好好儿的,迟早会回来,我有什么好哭的!也不必追我公婆回来,指不定还没追上他们,我相公就已经回来了,何必让他们虚惊一场,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可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说着又胡乱抹了一把脸上还是控制不住要往下掉的眼泪,看向周氏问道:“娘,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周氏小声道:“你昏睡了整整一日一夜,这会儿马上就今儿的申时了……真是吓死我们了,怎么叫你你都不肯醒过来,要不是大夫说你没事儿,愿意醒来的时候,自然会醒来的,我都以为你也要、也要……”
哽咽得说不下去了,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善善真醒不过来了,她该如何是好?亏得老天保佑!
季善忙挣扎着要下床,“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你们叫不醒我,不知道拿针狠狠的扎我吗,我痛得受不了了,自然就会醒过来了……不行,我得找我相公去了,他肯定正等着我去找他呢,只要我去了,一定一找一个准儿,他肯定就是在等我去找他!”
却是脚才刚挨到地,便瘫软到了地上去。
唬得周氏与叶太太忙一左一右搀起来,坐回了床上,才都急道:“善善你急什么呢,也不看看自己如今身体有多虚弱!你就算要去找姑爷,也要等自己养好了身体,有了力气后,再去也不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