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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微笑点头,道:“好罢。�莼璩伤”沉思有顷,方幽幽道:“当年三国纷争,北有曹魏,西有蜀汉,江东孙权凭借长江天险,据险而守,赤壁一战,大败数十万曹军,诚可谓英雄一时。只可惜前人风姿,于今已不得复见矣!”摇了摇头,长声吟道:“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许俊胸无点墨,甚么诗词文章更加是一窍不通。呆呆听来,只明白了“天下英雄谁敌手”一句。忙率先鼓掌,笑道:“辛大人当真是豪气干云,豪情万丈,果然是绝妙好词!”毕再遇熟读兵书,兵家典故自是烂熟于胸。可惜文章诗词读的不多,只觉得此词中既有冲天豪情,却又满怀沉郁之气,听来几教人血为之沸,却又为之恻然心酸。三人中只陈世雄文武全才,熟思片刻,亦拍手赞道:“壮哉斯词!沉郁壮阔,又不失英雄气概。人道辛大人是词中圣手,果然当之无愧!”辛弃疾微笑不语。
毕再遇沉思有顷,心道:“岳父大人赞誉孙权有英雄气概,能大败数十万曹军,雄据江东。又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岂非暗指皇上无进取之心,无半分前人风范?”转念一想,却又暗道:“不然,岳父大人不单单是指皇上无进取之心,还有痛惜当今再也没有像孙权、刘备、曹操那样的英雄豪杰之意。”一时胸有所感,脱口吟道:“前人风范今不见,今人豪情胜古人。”顿了一顿,复微笑道:“岳父大人,并非只有孙权一个人才是英雄呢。”
辛弃疾听在耳中,不觉又惊又喜,暗道:“再遇这孩子果然是可造之材!得婿如此,辛弃疾夫复何憾!”含笑点了点头,起身踱到亭边,凭栏北望,复吟道:“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惶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汉时匈奴屡屡进犯,汉武帝遣大将卫青,霍去病等北击匈奴,三战三胜,匈奴精甲尽失。霍去病率领大汉铁骑追击匈奴败兵,深入漠北,至狼居胥封山而还,可谓功盖一时;战国时赵将廉颇遭人谗言陷害,出奔魏国。后赵王欲复起用之,特遣使造访。廉颇当着使者之面食尽斗米,肉十斤,且披甲上马,以示尚能作战。这些名将故事,毕再遇自然熟记于心,知道辛弃疾是以廉颇自喻。但�元嘉草草�一句,辛弃疾引用的是南北朝时南朝宋文帝刘义隆于元嘉年间北伐失败的故事,其寓意自是希望韩佗胄不要像刘义隆那般草率出兵。这些深意,毕再遇等却不知晓。
陈世雄笑道:“辛大人正值壮盛之年,雄姿英发,岂是老迈廉颇之可能比?况且赵王对廉颇半信半疑,不然也不会轻信谗言而弃之不用。今皇上亲自召见大人,韩丞相亦对大人推崇有加,特地将您调来镇江重镇。大人以年富力强之时出守京口,正是大有可为之机,怎可自怨自哀?”辛弃疾微微摇头,苦笑道:“如在一年之前,辛弃疾尚可以‘雄姿英发’四字自认。但自去年中了那金贼的暗箭之后,身体却是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唉,当真是老了,比不得你们年青人呐!”毕再遇闻言,颇为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道:“瞧我糊涂的!您受伤后便着不得寒气,今儿我却还陪您赏甚么雪景,当真不该!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您的身体要紧!”辛弃疾微笑道:“无妨,无妨,这点小小风寒,我这把老骨头却还经受得住。既来之,则安之,饮罢了酒再回去也不迟。”毕再遇看辛弃疾游兴正浓,也不好再劝,只得收口。
是日四人一番畅饮,直至午时已过,大雪渐止,方尽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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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将至,乡下百姓纷纷涌入城中,开始筹办年货,镇江城内也因此显得格外热闹起来。
自那日从北固山归来,辛弃疾因受风寒所侵,伤势又有反复之象,时常觉得胸口似有重物所堵,有时却又空荡荡地不着一物,常在中夜咳嗽不止。辛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一日亲自到厨下为丈夫熬了一碗汤药,端到辛弃疾面前。柔声道:“快喝了它。”辛弃疾摇手道:“我这个病还是因先前中了金贼暗算而起,并非风寒所至,便是喝了这个药,也未必管用。”辛夫人嗔道:“这是我向大夫详细述说了你的病情,依方熬成,怎地会不管用?”辛弃疾摇了摇头,却又不忍拂了爱妻的一番好意,遂接过了药碗,闭着气一口吞下。
放了药碗,夫妻俩正絮絮地说些琐事,门外一名亲兵匆匆而入,双手捧了一封书信,躬身道:“大人,有您的书信。”辛弃疾随手接过,看了看落款,赫然写着�姿源罪人朱晦庵顿首�几字,不由一愕。抬头问道:“送信人呢!”那亲兵道:“送信的是本地的一名客商,常往来于姿源和镇江各地,小的已打发他回去了。”辛弃疾点点头,拆了信封,缓缓读了一遍。待放下了书信,双眉已皱到了一起,半晌不发一言。
辛夫人不知信中写些什么,看丈夫面色沉重,便问道:“怎么了?信中写了何事?”辛弃疾不答,挥手令那亲兵退下,站起身来,道:“夫人,乘着这些时日无甚公事,我要和再遇到姿源走一趟。”辛夫人浑然不解,道:“无缘无故地去姿源做甚么?目前你身体欠佳,再走这么远的路,有些不妥。”辛弃疾道:“你不明白,这一趟必须去。我身体向来硬朗的很,你无需担心。”辛夫人皱眉道:“到底所为何事?让再遇那孩子自己去一趟不行么?”辛弃疾摇摇头,道:“朱晦庵怕是不行了。他在信中说:心中最放不下的便是再遇母亲的死乃因他朱熹而起,现下他已懊悔万分,只希望死之前能得到再遇的原谅。你说这件事我怎能放心让再遇单身前往?”辛夫人听了,便不好再劝,只得道:“那么你路上一切小心。”过了片刻,又轻声道:“只盼再遇见了朱熹,不要再有什么过火的举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