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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阳初升,淡光凉薄,通街蓝亮。

    周恒出学院之前,特意又嘱咐了杨潜一番,那人直嚷嚷嫌他烦,他才笑着离开的。

    他只是怕杨潜心急弄巧成拙罢了。

    空气寒凉,学生们揣着手游鱼一样涌出大门,欢快又自由。

    家里的马车在外面停着,石青站在一旁看着门口出来的人,然后,就没别人了。

    周恒以为秦�h有什么事没来,一丝丝的失落如羽毛落湖,轻漂后瞬间波消。

    他温淡了脸庞到车前,问石青:“你主子没来?”

    石青没答话,只微点了头。

    “回家吧。”

    周恒撩了帘子要上车,一抬头,里面安稳坐着漂亮娘子和石心。

    “相公!”秦�h轻吸一下鼻子喊周恒。

    男子瞬间就笑了,胸中像开了一朵灿烈的花:“娘子还想逗我不成?”

    周恒坐到她身旁,石青驾马走起。

    秦�h微蹙了眉头,嗓子略沙:“我感冒了。昨晚上踢被子来着……”

    “那倒不如今日别来了。早上起得早,空气凉。”周恒明白方才她为什么没在外面等自己了,温了嗓音道:“咱们先到这儿的医馆看看去?”

    正要说话,清水鼻涕就滴流出来,秦�h忙拿帕子擦。

    “不用了,拿药也得煎好了才能喝。回师父那儿拿吧。”少女微憨了鼻音,鼻头擦的有些红了。

    早上是被冻醒的,捞了被子在身上一阵头沉,想来是夜里一直都没有盖好。起了身就一直流鼻涕,无感觉的就顺出来了,擦个不停。

    石心劝她别来了,可是周恒一月回一次家,她想多和他呆一路。

    “以后若是有事便别来接了,石青也能将我带回去。”周恒眼眸尽是心疼,深茶般的光闪闪盈动。

    他握上少女的手腕,秦�h疑惑瞧他:“怎么,你也学医了?”

    “唔,跳的很好啊,没什么感觉……”周恒从她纤细的手腕滑到她手上,瞅着她白皙的面低低嘟囔。

    秦�h抿了嘴角轻笑:“不会把脉的人都觉得没什么区别。其实身体有病症都会体现在脉象上,很细微的差别便是不同的病灶。”

    少女另一只手往干净的帕子上擦擦,捏上周恒的寸口脉:“脉象沉稳,节律整齐,沉劲有力,很健康。”

    她又抚上周恒的左胸锁骨中线与第五肋骨交叉处,“这里能很好的感觉到心跳。你现在……”

    秦�h抬眸看周恒,明眸莹亮:“心跳略快,你很激动,因为你娘子我正在你身边,正抚着你的胸口!”

    自周恒上车,石心就将脸扭到了一边,此时不仅要扭脸,还要用力屏蔽秦�h直白露骨的话。

    周恒无声轻笑,胸腔微颤,染了一狭室的暖情。

    他拿过秦�h细嫩的手,“是啊,我很激动。”

    “那娘子现在的脉象又该如何?”他又道。

    “肺有邪气所掩,真气不能上达,鼻有清诞壅之,其脉必有刚戾气象。”秦�h将周恒的手指按在自己拇指大筋下,“必有刚戾气,你摸摸。”

    周恒认真切脉,一会儿放下手,微微苦笑看秦�h:“感觉不到……”

    “你学习好就行了,医术有我呢!”秦�h说着话,又擦了擦鼻子,“只是风寒,回家喝些药,三四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少女将一边的小帘子拉开了些,闷着鼻子道:“这车子狭小,病菌多,容易传染给你俩,要透透气才好。”

    “开这边的吧,若你风寒再重就不好了。”周恒要将她那面的帘子拉上。

    “不需要啦,我呼吸着新鲜空气对肺也好。”少女对他盈盈一笑,“相公不用多想,怎样来好我都有思量的。”

    周恒:“那好。”

    知晓秦�h不舒服,石青缓了车速。

    马车微晃,路途悠长。秦�h头沉微眩,清涕渐消转成了鼻腔堵塞,她轻挽上周恒的胳膊,倒在他肩上睡着了。

    周恒侧脸看着秦�h憨甜的睡颜,黑眉略略斜倾。

    娘子平日多有让他们注意身体,自己也还去跑山采药,近路都步行去以活动筋骨,怎会因为一夜踢被就病了的。这一月家里有不少的琐事烦着她吗?

    石心一直低着头没看二人。周恒微微垂眸,还是回家再问吧。

    ――

    店里有了第二次闹事,阿正实在不愿去外面练武了,非要让连程在家教。

    连程想着秦�h交给他的暗中查探徐府的事儿,摇头拒绝他。在家里教,他还怎么去新县啊?

    “为什么不行?”阿正掐着小短腰仰头看他。

    连程垂眸看着他瞪圆的大眼,淡淡道:“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服从命令。”

    “我嫂子的店总是有人闹事,我得在镇上看着!”阿正放下手拉着他的衣摆摇。

    连程皱着眉拉出自己的衣服,今日他穿的是藏青色的夹棉袍子。石心看他大冷天还是一身原样的黑衣,新给他做的。

    小孩儿也皱着眉头,噘嘴眨眼道:“要不咱们一天在镇上一天到县上?行不行嘛?”

    男人想了想:“那就这样吧。”

    阿正顿时就高兴了,“那咱们今天就在镇子里不出去了!”

    “今天继续练轻功,走吧!”连程跨着大步子翻身跃上屋顶。

    小孩儿仰着下巴看他高瘦一条站着,黑眸睥睨盯着自己,来呀小子!他应该是这样想着的。

    阿正退后几步,甩着膀子往前跑,脚下微轻离了地面,提气稳住身子,脚尖落在屋檐上……没站稳一下跪到瓦片上。

    连程摇头:“气息不稳,调息不实。起来,走!”

    小孩儿起身拍拍腿上的脏污,跟着连程从一个屋顶跃到另一个屋顶。

    自开始练轻功,他就是这样在人家的屋顶上翻飞的,连程说有助于练气练耐力。有时候院中人看到他们都会吓一跳,以为是小偷或什么贼人。有次一个大娘瞅见他从隔壁的屋顶隔的老宽跳到她家屋顶,吓得将手中端着的刚洗好的衣服掉到地上,沾的都是土。

    与秦�h家隔了两条街的小院子里,柳卿正在给邻居好心送来的晚菊浇水。壮实的墨绿茎枝上绽了一大朵亮黄的菊花,一旁还有数个花骨朵。深秋里有几朵花陪着,柳卿心情甚好。

    没有闹鬼般的怪声,这几晚睡得又香,她觉得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两边的邻居人都很是热情,不时给她送来两颗葱一把菜的,身边的丫头婆子都跟他们熟识了。

    叶子爱跟旁边人家的女儿一起出去买菜,回来还跟她说说镇上的趣事儿。

    “小姐,昨个儿镇上可是有件大事儿。”小丫头坐在一旁摘菜,亮着眼道。

    柳卿放下手中的小盆子看她:“又是谁家的猫把谁家的鱼给吃了?”

    “不是!”叶子晃着手,“说是李地主家的小妾假怀孕,故意摔倒讹一家生意可好的店。李老爷都被她骗了,带人就去砸店了。”

    “把人家店给砸了?那小妾也是坏心眼儿!”柳卿扎眼道。

    “没来得及砸,店里的东家就来,将人拦下了,镇上名声极好的许大夫帮她戳破了小妾的假孕。气得李老爷不轻!后来又有人替她出头,带着全村人都来了,将李家的仆人都打的屁滚尿流!”小丫头说的有板有眼。

    柳卿点她的额头:“好好说话!”

    “嘿嘿!”小丫头讨好的笑,又继续说:“后来又知道李老爷有隐疾才一直没有孩子的!那东家还是许大夫的徒弟,不计前嫌的帮他看病呢!”

    “镇上人说,那东家做生意极好,人也好,长的还漂亮,是不可多得的妙人儿呢!”叶子说完话,手中的青菜也摘完了,将脚下的黄叶子踢到门边进屋洗菜了。

    又听了一个故事,柳卿笑笑要进屋拿了帕子来绣,屋顶上却传来人声。

    “她说的太夸大了,三哥哥只是带人扒了李家人的裤子,没怎么打他们!”

    猛地头顶上有话声,柳卿惊了一惊,身子往后一退,望见太阳光晕边缘,一个孩子蹲在自家屋顶,一旁还站了一高大的男人。

    阿正听到院中人说的是秦�h,便停了步子听着。柳卿方才背对着他,现在一转身,阿正马上认出了她。

    小孩儿咧嘴笑着对她道:“姐姐是你哦!”

    柳卿望着阳光中的阿正,想起他之前帮自己买过糖葫芦。可是这孩子怎么在他家屋顶上呢?

    她略有些僵地笑笑:“小弟弟,你是怎么上去的?快下了吧,挺危险的!”

    “我在练轻功,没事的。”阿正道。

    叶子听柳卿自己在院中说话出来看看,一瞧又吓着一人。

    丫头嚎叫一声,抱着柳卿的胳膊:“小姐,这人怎么,怎么……”

    柳卿缓缓拍她:“是上次买糖葫芦的小弟弟……他在练功。”

    “姐姐,那就是我们家的店,我嫂子开的。卖的东西可好了哦!有玩偶还有衣服,你可以去看看!”阿正没理小丫头,仍热情地跟柳卿说话。

    “是吗?有机会一定去看看。”柳卿往后站站,方便自己跟他说话。

    “今天就去吧!一定要去,不去会后悔的!”

    “好好好,下午就去。”这孩子这么热情,柳卿觉得有点招架不住了。

    阿正站直了身子,“那我等你哦,我让我嫂子去接待你!”

    “二师父,咱们走吧!”小孩儿在屋顶上走的如履平地,柳卿家屋子与邻居家隔了约莫一丈,他轻轻一跳就越过去了。

    柳卿终于相信他是在练功了。

    阿正一直没忘秦汇大哥的亲事呢!似书如墨在店里,见到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姐姐肯定会报告给嫂子的。那样秦汇大哥的亲事就有着落了。

    小孩儿脸上挂着笑,似也消了累意。

    连程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思量着这孩子见到好看些的女人就走不动,该让秦�h和周恒管教管教了。

    柳卿和叶子看着屋顶上一大一小两身影蹦跳着走远。

    叶子拉着柳卿的袖子:“小姐,他怎么找到你的?”

    “该是随便走就到了这里。听到你说的消息有错误,就告知我一下。说没有将李家下人打的屁滚尿流,而是脱光了他们的裤子。”柳卿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叶子。

    小丫头听到脱光裤子就捂嘴笑:“这孩子的家人还挺会闹腾的,李老爷丢脸丢到家了吧!”

    “小姐,你要去他们店里看吗?”

    柳卿点头:“人家特意交代了让去,为什么不去?”

    叶子挽紧了她的胳膊:“带上人家吧!叶子也想去看看。”

    “你不是每天都跟美美出去买菜吗?没进过人家的店?”

    “没有!”叶子撒手面对她:“奴婢只做该做的事儿,不曾乱玩耍的!”

    柳卿抿嘴一笑:“好啦,带你去!我不带你还能带谁呢!”

    “谢谢小姐!”叶子倾身给柳卿行了个大礼。

    小丫头满意地回厨房忙活了,柳卿进屋里拿着自己绣了一半的帕子。想起那天早间听到的小孩儿与那憨厚男子说的,让人娶自己的话。心道,这孩子不会还想着做个小红人儿吧?

    太阳高挂,窗边一片明亮,柳卿静颜若雪,长长的睫毛刷子一样遮着纯黑的眸子,

    其实这样的小镇生活也不错,她想。

    她有些担心,再回到府里那间屋子,还是有每日萦绕耳边不散的怪响哀嚎,鬼魅一般。爹爹一向心善,所得家财多散发给穷苦人家,冬季发粮食,春天送种子。府中房屋不曾修缮过,一人一隅堪堪好。

    那屋子再有异响,她能住到哪儿?

    她能在静谧的临安镇呆多长时间呢?若是可以,她想一直住在这里,那声音缠绕了她有两年的光景,她不想再受侵扰了!

    ――

    马车到了许氏医馆,周恒缓缓将秦�h摇醒。

    “娘子,我们到师父那儿看病去。”他在秦�h耳边轻声道。

    “恩……到家了?”

    秦�h迷糊睁了眼,无意识往他肩上蹭蹭又缩紧了身子。刚睡醒,有些冷呢。

    “不是,是到医馆了,下车吧。”周恒揽着她的脑袋将人抬起来。

    “石心,拿披风了吗?”

    “拿了。”石心掀开凳子边上的活盖,拿出秦�h的斗篷。

    一下车周恒就将人裹进宽大斗篷里,秦�h吸吸堵塞的鼻子,吸不动,难受。

    “相公,我要你牵着我!”秦�h伸出小手,细白的指头上原本粉嫩的指甲有些泛青了。

    “好。”周恒握上她的手将她带进医馆。

    秦�h的手冰凉僵直,以往就很凉,现在更是毫无热度。

    娘子的风寒好似又重了,周恒锁着眉。

    “师父,你徒弟又来了!”秦�h娇俏的朝许攸笑着。

    许攸沉着脸:“丫头受凉了?”

    “师父果然是师父,不用把脉就知道病症!”秦�h坐下将手腕放到脉枕上:“踢被子来着,醒来就这样了……”

    许攸的指尖都比她的热,老爷子一脸阴沉看着她,又看着周恒。

    “师父,你若是再给我开苦药,我就不喝了!”秦�h微糯了声音。

    “良药苦口……”

    “利于病!”秦�h接话,眼睛微敛未睁全:“最好的大夫能懂病人的需求,不以病人之患为依仗肆意开贵药苦药,师父你对我不合格!”

    “丫头竟跟我磨嘴皮子!一个风寒我能给你开多苦的药?”许攸气愤吹胡子,“来我这儿,不是你病就是他病,你俩什么时候再来是不是俩人一块儿病啊?”

    秦�h拉紧了斗篷:“您这是医馆,不来看病干啥?下次来肯定不是看病的,我自己就看了。”

    “喝过药多喝些水,别一直闷在屋里,出去透透气!”许攸脾气怪,方才怒目,现在又说话又慢悠悠的。

    秦�h乖乖点头:“诶,徒弟明白!”

    老爷子又看看周恒:“文义那小子还没将东西捎来?”

    周恒不解:“什么东西?”

    “你不是要科考吗,老夫给他要了张老头的手札。”许攸抚着白须,长长的眼睛微眯着――快来谢我!

    “我也向他要了的。”秦�h点头,看向周恒:“应该可以事半功倍吧?”

    “老太傅的手札自然是好东西,若真能有幸看上,该是我的荣幸了。”周恒清俊的脸庞携着对老先生的尊敬向往,又浮起笑道:“多谢娘子和师父了!”

    “老夫是看在丫头的面子上才帮你的!”人已道谢,许攸却又傲娇了。

    “是,还是我拜了个好师傅。”秦�h弯着眼眸和嘴角恭维老爷子。

    许攸哼哼两声:“赶紧回去喝药吧,以前的药也别停啊,才有了起色!”

    秦�h点头:“明白!多谢师父关心!徒儿这就走了!”

    “诶诶诶,等等!”

    秦�h挑眉:“怎么?”

    “你以前说的妇科良药,什么时候能做出来啊?”许攸盯着少女,急急想看那东西。

    少女朱唇一翘:“早着呢!良药良药,能这么快就做出来吗?不过,做好了肯定先拿给您老人家!”

    最近虽然是时忙时闲的,当然是闲的时候多……但她还没心思做阿胶,到冬天再说吧。

    人懒了,难动作啊!

    一到家石心就去熬药了,秦�h还想睡,周恒却将她拉着不让上床。

    “干嘛?”少女皱着嫩脸看他。

    “师父不是让你多走走的吗?已经睡了一路了,别再睡了,起来还容易着凉。”周恒握着她的凉手将她带到院子里转圈走着。

    秦�h伸着僵软的胳膊腿儿,轻睨他:“你怎么成师父的人了?”

    男子含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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