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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产生了某种欲念就很难打消,李敬儒此时就被某种念头折磨着,连书都看不下去了,功课也只是糊弄,被夫子狠批了一回,胡子直颤的指着他鼻子说:“庶子无知,有辱斯文。”然后拿着竹板子“噼里啪啦”抽了他二十下手心,将他的左手打成了“红烧猪蹄”,右手留给他写字,将功课补上,并警告他再有下次就告知他舅舅欧阳瑕。
李敬儒生平最惧怕他舅舅,于是再不敢偷懒,只是心中头的邪火烧得更胜了,又不敢回家被母亲瞧见,郁闷难解,干脆跑去酒楼借酒浇愁。
他就是不甘心自己被耍,一边借酒消愁,一边回想着妙懿的一颦一笑,不由想得痴了。这可真是女大十八变,竟然连一丝儿时的圆胖模样都看不出来了,只不过眼睛还是一样的大,依旧肌骨莹润,只是身量纤侬合度,行走间婷婷袅袅,姿态说不出的动人。
他一时咬牙切齿的暗骂梁家没安好心,嫌贫爱富;一时又思量着将军府权势诱人,如能做了他家的女婿,那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可惜母亲上门吃了瘪,他手中此时又没了证据信物,对方不承认也无法。
“小贱人,竟然骗我!”
他郁闷得几乎吐血,信中说梁小姐喜欢上了旁人,这才故意耍弄自己,找人冒名顶替,不敢见他。他想到萧明钰,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要是他真的看上了梁小姐,那他就真没什么法子了。那个霸王岂非是好惹的?瞪眼睛就宰人,抬手就揍人,谁的面子都不给,连官家和太后都护着……
他抬手又一杯酒灌进了肚子里,左一杯右一杯喝个没完。书童战战兢兢的劝了一回,被李敬儒一脚踹倒,下巴正好磕到了椅子上,吓得捂着嘴再不敢开口。
再没人能拦着他了,他就这样一连喝了不知道几十杯,空酒壶在桌上东倒西歪,没倒完的残酒抻着细丝流了一地。醉眼朦胧间,李敬儒听见旁边的雅间里似乎有人在争执着什么,起初还只是嗡嗡嘤嘤,后来声音逐步变大,越来越大,几乎要吵起来了一般嘈杂。李敬儒此时心烦得要命,哪里还有心思维持风度,他猛的用没执杯子的手一拍桌子,将左手刚被打过的事给忘了,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他的手掌心一直窜到脑袋尖,疼得他半天没发出声来。等他缓过神来时,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不由得大声骂道:“吵吵吵,吵什么吵!伙计,伙计在哪呢?给我们换个雅间,多少银子都使得,小爷我只要最安静的!”
许是被他的话给震住了,隔壁一时没了动静。
李敬儒稍微满意了些,摇摇晃晃的重新落了座。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了,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刚一进来就笑呵呵的在李敬儒对面坐了下去,招呼道:“世济兄,怎的在此处喝闷酒,也不找兄弟们一起?”
李敬儒聚睛一瞧,眼前不是旁人,却是顾天骥。他先倒了一杯酒,仰脖灌了下去,这才淡淡说道:“原来是顾兄弟,方才可是你在隔壁吵闹?又有人来讨债了?”
顾天骥嘻嘻笑道:“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区区几百两只是小数目,也值得他们催?上次手气差了些,输了几把,等我转天再去翻本。”
李敬儒素来看不上顾天骥,也不搭理他,接着喝酒。对方却丝毫没有自觉,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没了,拐着弯的打听李敬儒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好端端的借酒消愁。
“说出来听听,兄弟也能给你出个主意。”
李敬儒也是被憋坏了,想着找个人说两句也好,便含混道:“我本来以为一个人冰清玉洁,幽娴贞静,哪知道背地里却专门勾引男子,我心中不平,总想出一口恶气。”
顾天骥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暧昧的笑,他凑过去小声道:“不知世济兄说得是哪一位?”
“这个你就别问了。”
顾天骥起初以为他说得是郝媚儿,后来一想那女表子的名声早毁了,任谁都能摸上一把,定然不是她。可不是她又能是谁呢?
要说他也有几分能耐,最擅长死缠烂打。都说烈女怕缠,凡是都逃不开一个“缠”字,他秉承着好奇心,眯起眼说道:“此等水性杨花的女子又岂能白白的便宜了她去?但凡是个男子都忍不了,白留着祸害人。我瞧着最好能想法子治一治她,从前也有那爱装清高的,最后还不是被我攻下了?我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叫她陪谁就陪谁。女子只要被破了身子就休想再回头,倒时你弄回家去做妻做妾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最终还是从李敬儒口中套出了妙懿的名字。
顾天骥哈哈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她呀。”他转了转眼珠,劝道:“这个有些难度,毕竟谁都不想得罪将军府。”
李敬儒被他方才的言语说得动了心,道:“都说顾兄弟点子最多,可否给兄弟想个法子?”
顾天骥掐指算了算,高深莫测的道:“东边,报仇在东边进行最吉利……容我再想想。”
说着,又拉着李敬儒将两间雅间的酒钱结了,步出了酒楼,朝着东边走去。东边街上青楼楚馆林立,二人随便寻了一间,整治了一桌酒席,喝了一回花酒,点了两个头牌唱词弹曲,酒足饭饱后自然都由李敬儒掏银子结账。
二人出门后又寻了一家茶楼醒酒饮茶,这回商议了好半天,顾天骥终于松了口,事成之后李敬儒会付他二百两银子,最后讨价还价以一百二十两成交。李敬儒怕他反悔,当即命书童去李家的当铺先支八十两银子出来,剩下的钱等事成后再给。顾天骥将银子揣好,约定次日在国子学见面,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二人说定,顾天骥哼着小曲,酒足饭饱的骑马往回走。他现住在相好家中,有时十天半月也不回家一趟,骗家里说住在国子学监舍内。骗夫子说回家住,两头瞒着,除非没银子花了才会回家一趟。
顾天骥除了每月五两的月银外,连带着念书的补贴,每月零零碎碎凑在一起也只能从公中领得十来两银子,连吃顿上等席面的钱都不够,更别说赌钱和喝花酒了。顾老爷和顾夫人向来抠门,手头钱不多,贴补儿子的也有限。顾天骥每每只能跟着人家蹭吃蹭喝,遂想尽办法弄银子。
这些年,他坑蒙拐骗,为了银子无所不为,最后发现了一个最简单的弄钱法子,来钱快又安全。
他来到国子学的后街,下了马,一个女童正坐在门前石墩子上托腮望着大街,见他回来了,忙起身开了大门。于是,顾天骥在前,小厮牵着马在后,主仆二人走进了门去,女童这才将门插好。
这是个一进的四合院,绕过了影壁,就见正房门开着,帘子挑着,隐隐露出里面一个女子的身影。见顾天骥走到了跟前,独孤娘子扭身就钻进他怀里就捶起了他的胸脯,嗔怨道:“你个天杀的狗奴才,丢下我一个人不闻不问,是不是吃花酒去了?”
独孤娘子就是顾天骥近来的相好,早些年死了丈夫,留下不少遗产,因有些才名,就被女学请去做了女夫子,专门教导书画。因她前夫姓独孤,人便称她为独孤娘子。父母故去后,她干脆将老宅卖了,在国子学后街买了这座四合院,独居也很宽敞。独孤娘子虽已年过三旬,然而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细看还只当是年轻媳妇。因到了虎狼之年,她又不甘寂寞,偶然一次遇上了年少风流,手头又常常缺钱的顾天骥,一个图人,一个图财,两人于是一拍即合,*一般拆都拆不开。
她满怀疑心的在他颈边嗅了嗅,立刻沉了脸色,一甩袖子赌气坐回了榻上,道:“你又去鬼混了,一股廉价脂粉味道,恶心。”
顾天骥慢悠悠的在她身边坐下,手不老实的探进了独孤娘子的衣襟,恶意的捏了捏那高耸之处,自她耳边吹气,轻佻的哄道:“应酬嘛,脱不得身,没办法。这不日头还没落我就回来陪你了?”
顾天骥最善撩拨,独孤娘子哪里能忍耐得住,当即就覆雨翻云了一场。独孤娘子嫌一次不够,又缠着顾天骥多来了两回,事后顾天骥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趴着喘了半天才将气喘匀。独孤娘子亲自端茶喂水的伺候,十分殷勤。他本就是酒色之徒,体力不济,偏这个相好十分缠人,又爱疑心,手头的钱把得也紧。不过好处是用不着他负责,吃用也不用他出钱,因为年纪大些,还会体贴人,他还真是一时离不开。
二人又缠绵了一会,顾天骥方道:“我外面欠了些债务,也就百来两,娘子先借我些?”
提到钱,独孤娘子眉头一拧,嗔道:“我手头也没什么钱了,几十两拿出来都勉强,更别说百两之多。都跟你说别去赌了,你一直不听。”
顾天骥长吁短叹了一回,一直到次日晨起时依旧如此。独孤娘子毕竟是个女子,见情郎如此失落,又不忍心,道:“我现在手上有十二两银子,你先拿去用吧。”
顾天骥昨日刚接了一个一百二十两的活计,哪里看得上区区十二两,便提议道:“我倒是有个赚钱的法子,又省力,赚钱又多,不知娘子肯不肯做。”
独孤娘子道:“你说吧,什么法子。”
“很简单。现在天气渐渐暖和了,女学的那些贵女小姐们都无事可做,平日她们不是最爱开花宴花会之类的吗?你不如就以书院的名义,在女学花园开个书画女红之类的比赛,比一比谁画得好。等结束之后就将这些物件都拿出去卖掉,有那心仪某位小姐的大家公子必然出重金购买,咱们就坐地起价,得了银子就二一添作五,你看如何?”顾天骥只觉得连自己都佩服自己,像这样无本万利,一箭数雕的事,也只有他这样的聪明人才能想得出来。
独孤娘子有些迟疑的道:“不会弄出什么风流韵事吧?”这份差事是她好不容易弄到的,虽然算不得清闲,贵女小姐们事又多,不过每年能收到一比不菲的进项,对她这个坐吃山空的寡妇来说很是难得。
不过她承认,这样赚钱确实很容易。
“嗳,旁人问起也不是咱们的责任,时候就说不知,谁又能说什么?”顾天骥抚摸着她涂得脂光粉艳的脸蛋,心里感叹确实是人老了,外表瞧着光鲜,一模才知道肌肤已松懈了不少,哪里比得上才十几岁的小娇娘。
“这年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还想着和娘子做长久夫妻呢,可要是没钱又怎生快活呢?”
三说两说的,独孤娘子被说得动了心。要是事情真的成了,至少能得百十来两的进项,够她一两年的嚼用了,甚至还可以做些新衣,打些珠宝首饰。不用本钱就能赚钱的事谁不想做?
下定了决心之后,剩下的事全由独孤娘子一手张罗起来。顾天骥到底还是拿上了那十二两银子,没几日就花得干干净净了。他没钱用了就撺掇着李敬儒请客,借口为他“想办法”,“出主意”,每次见面都接近中午十分或在黄昏左右,聊不上两句就差不多到了饭时,至少一顿茶点是免不了的。
接下来一连几日都刮着风,待风过之后,整个京城似乎都被吹醒了,绿草复苏,百鸟鸣唱,晴空万丈,若静下心来聆听,仿佛时时都能听见树梢上花骨朵绽放的声音。
妙懿闭着眼,静静的享受了一回难得的清闲。上次李奶奶走后,田氏同许夫人私下里聊了许久,接下来许夫人待自己依旧如常,并未有什么异样。
李家也许会不想得罪将军府,保持沉默;可若是有风声传了出去,无论谁对谁错,同李家的纠葛对她都不甚有利。一来她是女儿身;二来如今将军府势大,必然会有人认为他们家嫌贫爱富。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她明白,一切还需要仰仗许夫人的理解和支持。
“小姐,风有些大了,您别对着风口吹,该着凉了。”碧梧的笑脸出现在她面前,妙懿笑了笑,道:“将窗子掩上些吧。”
碧梧端了一盏温茶给妙懿,柔声安慰道:“夫人最是心善体贴之人,日日都关心小姐的起居饮食,但凡您少吃半碗粥都要担心上一阵子。今儿婢子被叫去问话时还说起您了呢。”
妙懿拉过她的手,叹气道:“我明白夫人关心我,害得她老人家担心了。”
碧梧顺势在她面前的脚踏上坐下,主仆二人说了一回话,待怀珠和腊梅嘻嘻哈哈的互相拉扯着走进来时正好瞧见饿了这一幕,怀珠就笑说:“今儿厨房里做了桂花酥酪,我让他们撒了不少甜桂花,小姐趁着新鲜尝一尝吧。”
说着,放下手中的食盒,揭开盖子,端了一碗过去。妙懿有心事,略尝了两口就放下了,道:“剩下的你们吃了吧,我要去母亲房里一趟。碧梧陪我去就行了。”
怀珠忙道:“碧梧姐姐辛苦了,不如先吃碗酥酪再走吧。”
妙懿看了一眼碧梧,碧梧笑道:“多谢妹妹好意,等我陪主子回来再吃吧。”
怀珠脚蹬着门槛子,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一脸的郁闷。
腊梅小声道:“姐姐别生气,许是小姐用得上碧梧姐姐呢。姐姐自然是咱们房里的头一份,可人家是地头蛇,连小姐都不得不听她几分呢,姐姐又何必置这个闲气。”
怀珠扁扁嘴,烦闷的一甩帕子,道:“算了,人在矮檐下,低低头也不算什么。”
连小姐都能忍,她又有什么不能忍的。
自此之后,妙懿往上房去的次数更加频繁了,几乎是早、中、晚各一次,连女学都请了几日的假,读书写字都抛到了一边,专心陪着许夫人诵念佛经。
时间久了,灵璧可不答应了。这一日硬拉着妙懿去了女学上课,王嬛君等人见了她都笑说以为她生病了。
妙懿只得谎称有些事要料理。
师灵芸兴奋的道:“你们听说了吗?学里要办桃花春日宴,邀请咱们都去呢。据说还要从国子学邀请成名的大儒和书画圣手过来和咱们切磋书画呢!”
左佩云十分淡定的道:“这话你也信?不过是寻个由头让那些公子少爷们有机会逛一逛女学罢了。我敢说,肯定有人在其中牟利。”
师灵芸张大了嘴道:“爱逛就逛,爱掏银子就掏银子,我们只管玩我们的,怕什么?”
她又对灵璧道:“到时候你来不来?”
灵璧道:“当然来了。”说着,看了一眼妙懿。
妙懿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