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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渐渐止住,她擦干脸上的泪痕,再次来到寒气缭绕的石室,看到萧天胤身上的针已经被取下,并已经着装整齐。
崔铭见她又走了进来,向她这样解释说;“殿下已无大碍,很快就会醒过来。”
西林婧点了点头,“崔先生辛苦了,殿下有本宫照顾,先生去休息吧。”
崔铭看着她,眼里交缠着无尽的复杂与晦涩,他低声说;“可是这里寒气太重,恐怕会……”
“先生刚才不是还说殿下不久就会醒来吗?”她这样问,语气坚定,留下的心意已决。
崔铭不再劝,向她略一躬身,然后走了出去,,将整个空间都留给了他们。
西林婧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不顾寒气的侵蚀,伸手轻轻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刚刚止住的泪又湿了眼眶,记忆就像一汪深潭,往事历历在目,音容笑貌,浮光掠影……
“我昏迷了多久?”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将她从回忆中惊醒,她才发现床上的男子已经苏醒,深邃的眸子凝望着她,弥漫的寒气无法淡去弥漫在他的眼底,来不及掩去的悲凉。
不等她开口,萧天胤已经坐了起来,她连忙扶住他,“你的身体……”
他摇了摇头,紧握住她冷得像冰一样的手,心又是一痛,将自己的外袍接下来为她披上,“我已经没事了,先出去,这里的寒气太强,待久了会伤到你的身体。”
离开密室,萧天胤又让崔铭为西林婧诊脉。
室内烛火氤氲,没有天光从窗外透进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西林婧的内力远不如崔铭,在密室里呆了几个时辰,身体多少被室内的寒气所伤。
“我先为你运功,逼退体内寒气。“
百里无忆和崔铭闻言变色,西林婧也连连摆手,她的确感到有些不适,可萧天胤刚醒过来,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她怎么能再让他为自己耗损内力?
她给了他一个驾定的微笑;“不用了,我现在感觉很好,让崔先生开几副药就好了。”
萧天胤却很坚持,“药是一定要吃的,不过必须先把你体内的寒气逼出来,不然会落下病根。”
西林婧也不退让,坚决不让他为她驱寒,他们的心里都只有对方。百里无忆站了出来,“娘娘,只服药的确不能治本。殿下让属下来吧,属下一直在外面,可以为娘娘运功疗伤。”
崔铭的内力多少也受到了损伤,现在就只有他能为太子妃运功了,太子最在乎的还是太子妃的身体,所以,他此举也不算逾越,更谈不上私心,只是为太子分忧而已……
只是单纯的运功不算逾越之举,萧天胤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西林婧的体质不同于没有武功的弱质女子,百里无忆的内力源源不断融入她的体内,不到片刻,她体内的寒气就都被驱除殆尽。
运功完毕,百里无忆和崔铭都退了出去,寝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橘色的灯光笼罩着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哭过的缘故,她感到室内的光线有些刺眼,尤其是烛火微微跳动,空中仿佛有无数暗影在浮动着,恍如数不净的悲伤化作漫天飞舞的尘屑,每呼吸一下,都是那么压抑……
一时间,他们竟然无话可说,萧天胤眼里也沉淀着无数心事,再也不像一贯的云淡风轻。
“崔铭已经告诉我了,”
还是西林婧最先打破沉默,她看着他,却生怕眼里的水汽凝成水滴成串滴落,她已经流了太多的眼泪,现在……真的不想再在他的面前落泪了。
萧天胤的眼里没有波澜,只是淡淡的说;“他真多事。”
“这是我应该知道的,你怎么可以隐瞒我这么久……”她不想在他面前落泪,可哽咽的声音已经接近破碎。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责怪他,他隐瞒她,却是对她处处维护,从未过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她对他的隐瞒却充满了欺骗。
为什么,他怎么可以为他付出这么多,换来的却是她的不解和一次次利用,为什么,她怎么可以这样自私,自私地利用他还要揣测他对她的真心?
她看着他的脸,几次开口,声音哽在喉咙里,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后悔当年的选择吗?人生的意义不只在于一双腿,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萧天胤俊美的面庞罩上一层阴霾,只是一瞬间,那双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火光映进去,像是沉入冰冷的深海之地,那种苍白的无奈,让全世界的颜色在顷刻间凋谢,只剩下一片混沌的枯色。
“我不能在轮椅上过一辈子,婧儿,你没有经历过……你不明白。”她的话戳中了他心里最脆弱的角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眸子里弥漫着沉沉雾霭。瞬间用处很多情绪,有痛苦,有挣扎,有落寞,唯独没有半分悔意。
“因为我不是普通的皇子,我从生下来就是太子。太子可以死,可以废,却绝对不可以残。”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这是当年御医断定我终生都不能再行走的时候,父皇亲口说过的话,他还说,‘太子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担得起保护一个国家的重任?’”
西林婧摇了摇头,他说的没有错,从他被封为太子的一刻起,人生的轨迹就已经定下了。只能进,不能退,历朝历代,被废的太子都没有好下场不是吗?
他的选择本来就没有错,本来他的身体正在好转,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他也不至于被她连累。如果说后悔,他做过的最大的错事莫过于娶她为妻,为她舍弃那么多……
深吸一口气,她喃喃地说;“崔铭说,你完全可以不被世事打扰,专心练功,不用承担太子的责任,如果你娶的人是西林嫱就好了。”
萧天胤摸了摸她的发鬓,将她拥入怀中,“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靠在他的臂弯里,无不难过地说;“因为你不会爱她,不会带她上战场,更不会为她受伤。”
他的眼里浮出一丝笑意,“傻瓜,我不爱她又怎么会娶她呢?”
“难道你要悔婚吗?”西林婧抬起头看他,故意带着一丝醋意地问;“老实说,如果我没参加长公主的寿宴,如果我们从未相识,你真的不会娶西林嫱?你之前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她吗?”
萧天胤很无语地看着她,笑道;“我和她只是有婚约而已,我之前对她好像真的有一点……”他的眼里夹着一丝戏谑。
“你——”
西林婧作势要打他,他捉起她的粉拳在唇边吻了一下,笑着说;“你先别急着吃醋,其实我早就知道七弟和她的事……我怎么会娶她?”
“真有这种事?也难怪了……”原来萧天胤早就发现了箫天煜和西林嫱的事,那就是说,他对西林家岂不是早已生疑……
可他却还是娶了西林无儔的另一个女儿,并对他委以重任。
“所以你可以将他们的事公之于众,这样错在他们,你悔婚也在情理之中,就没有人指责你不守承诺了。”
所有的问题,都该有答案了。可她亦明白,纵然在云雾之外,也不会有朗朗碧空。她一心要知道的真相,并不能挽回什么。
“不用这么麻烦,我只知道他们私下有来往,不确定是否有逾越之举。如果那天你没有主动对我……”
她的脸一红,他微微一笑,继续道;“也许我会受一点皮外伤,大齐的太子便会在几日后不治而亡。”
原来如此。
这就是崔铭所说的“暂时摆脱太子的责任”,当时她心中已经隐隐生出这样的猜想,现在终于得到证实,她心中亦没有掀起多么猛烈的波澜。
对西林无儔生疑又如何?前世西林嫱并没有嫁给箫天煜……也许前世的萧天胤根本没有将西林家放在眼里。
原来前世萧天胤真的没有死,真的只是冷眼旁观其他皇子为争皇位相互残杀。
可箫天煜却说,萧天胤不仅将他们兄弟玩弄于股掌之中,他还要她……
这难道也是真的吗?
她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下去,一切……都会结束的。
“对了,皇上召见你,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换了一个话题,一丝苦笑在她的嘴角慢慢绽开,她看着他的眼神里含着深深的悲伤。
“皇上要如何处置我?”她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含着悲伤的眸子里溢出点点泪光,如同梦呓般不带起伏的声音,一下下地扯着他的心。“天胤,我们该怎么办呢……”她将绝望传递到他的心里,带着他一起浸入冰冷讶异地令人窒息的寒潭之底。
耳边隐隐响起安国长公主对他说过的话……
齐国和宋国的战事在所难免,且不说天子是否能洗刷这样的屈辱,但至少要拿出一个态度来。天子如此,太子是未来的帝王,亦该如此。他接受了西林家的女子,就等于认同了西林氏父子对齐国的所作所为。现在他还能在太子之位和他们的未来之间做出选择,如果他还不能作出决定,以后将会是他在皇位和她的性命之间做出选择。
他可以不当皇帝,可他不能失去保护她的权力。
江山与她可以兼得,可他不能失了民心,给任何觊觎皇位者可乘之机,让国家分裂,社稷动荡。
“我父亲和兄长的叛国罪已经成立了,不是吗?”见他沉默,她又问。
固执要他给她一个答案。
三句话,将他逼入死角。
他该如何向她解释?
在意识到也许分开才是最好的结果的时候,在面对他有可能永远失去她的时候,感到的竟是一种近乎于毁灭般的绝望。
他该拿她怎么办?
他转过头,避开她的注视,避开她的眸子里的自己,亦如避开他自己的心。
她的手臂无力地从他的肩上落下。
“婧儿,如果我不做太子,就没有人能管得到我们了。”他终于开口,似乎若有所自,却又隐隐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可是没有如果,我们已经回不到四年前了,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治理这个国家,如果不是因为我……”她摇了摇头,苦笑。
如果他现在选择离开,还能像前世一样冷眼看着别人为皇权厮杀,最后一举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吗?
这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不同的立场才是根本的问题,不管他什么时候登上皇位,都不可能立西林家的女子为后,任西林无儔为岳父。
“婧儿,如果我和西林家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如果你和西林家没有任何关系,就再也不是什么叛臣之女。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你在我心中,比这个皇位更重要。”萧天胤再次将目光深深看进她的眼里。
她的心一颤,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是那么猝不及防。她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而他仿佛在这一瞬间,已经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她的不愿。
他笑了笑,眼底划过一抹自嘲。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声音轻松地说;“和你开个玩笑,其实父皇并没有针对你,毕竟姑母和五弟都是以皇家的礼仪被送回来的。虽然有些大臣针对西林家,父皇也没打算给申国公定罪,你更不是什么叛臣之女。”
西林婧终于松了口气,“这样……真是太好了。”她的声音有些虚脱,仿佛刚才的一番惊心动魄的对话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她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如梦呓般地喃喃低语,带着一丝徘徊不去的悲伤。
“都是我不好,一直在拖累你。我不想面对这样痛苦的选择,因为……我已经无法离开你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的身边。世上让人难过的事不只有和最爱的人分,哪怕难过不足以像失去挚爱一样痛不欲生,可我还是害怕承受……”
他是她的挚爱,可人生痛苦的事并不只有和挚爱分离。
分量不够重的感情,割舍了,也会感到痛。
可是,他又该怎么做,才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再也不提任何朝堂政务。可前朝发生的每一件大事都在西林婧的洞悉中。
莫玄不止对西林婧提过一次,请她早作打算,大齐根本容不下她,他们的人已经做好了周密的部署。每一次,西林婧都只是说时机未到,让他们稍安勿躁。
不久,突厥与齐国正是签订联合出兵宋国的盟约,突厥可汗再次派遣使臣来到大齐,这一次派出的使臣仍然是突厥可汗自己的儿子,只不过不是四皇子赫连勃,而是太子赫连轩,名为使臣,实则是人质,突厥可汗将一国太子送到大齐为人质,可见其结盟的诚意了。
西林婧明白,这其中一定不乏西林嫱的功劳。
夜幕四合,西林婧来到和莫玄见面的地方,这一次等待她的却不是莫玄。
而是她的大哥——西林辰。
“你……你怎么来了?”纱幔轻轻飘动,搅动着月光,西林婧看着这张三年未见的脸孔,低低的声音微微起伏,透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他的发鬓有些乱,身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三年了,他的模样……就连他看她的眼神都和当年的完全一样。
“你来这里做什么?父亲知道吗?”
西林辰双手抚上她的肩,眸子里溢着满满的温柔,化不开的痴缠缱绻。这一眼,看尽了三年的思念,恨不得永远这样地老天荒地看下去……
“我来此的目的,你真的不知道吗?”久久的凝视,他微笑着开口。
尽管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婧儿没有那么软弱,这里的局面她完全可以应付得来,而且他在京城又有周密的部署,完全有能力保护婧儿全身而退。可这些理由终究还是没有牵绊住他的脚步,他还是要亲自来一趟,接她回去,唯有亲眼看到她,他才安心。
西林婧心里涌出一股酸涩,“那父亲知道你来这里吗?”
“我没告诉他,所以我必须尽早回去。现在萧天胤不在东宫,你正好跟我走。”
“现在?”她怔了怔,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少主说的是,不管小姐还是少主,在这里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一旁的莫玄也附和道。他说的亦是事实。
“婧儿,别再犹豫了。”西林辰黑色的眸子里隐隐透着一丝焦灼,拥着她的肩的双手不禁加了一分力道,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骨子里。
西林婧心里突然感到一片释然,她一次次告诉莫玄,时机未到……此刻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等待的时机,就是西林辰的到来。
她需要勇气离开萧天胤……割舍这段情,如今,大哥可以为她冒这样的危险,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大哥,我会跟你走,可是今晚真的不行,可是我这样瞒着天胤,瞒着所有人不知不觉地离开又算什么呢?我要和天胤说清楚,因为他可以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你别傻了,你以为萧天胤会让你离开吗?”西林辰摇了摇头,听到她口中唤出的是“天胤”而不是“萧天胤”,心,又感到一阵阵钝痛。
是对那个男人生出的嫉妒,是在禁忌之恋之外却与这种痛苦磨合重叠的挫败感。
“你就这么相信他?不惜拿自己的安危去赌?”他追问。
“我相信他。”她语气坚定地说;“大哥,你再等我两天。他为我受伤,为了我一个人默默承担了那么多,换来的却是我的利用和辜负,我不能再不告而别,必须给他一个交代。也许他真的会……我绝不会让你暴露,如果两天后你还等不到消息,就立刻离开京城,回宋国。”
“说到底你还是不能完全信他,那又是何苦?”他急道。
西林婧笑了笑,“也许你说得对,可这不是我不告而别的理由,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我欠他的。”
西林辰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满是对那个男人的情感。可他明白,纵然有萧天胤,他这个大哥在她心中依然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事情会真如她所说,就算萧天胤真的辜负了她的信任,她也绝不会出卖他。
他突然释然了,萧天胤是怎么对她的,他也看在眼里,不妨和她一起赌一次,就当他欠那个人的,婧儿终究还是会回到他的身边。
“好,我就和你一起赌一次。对你好的人,我和你一样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