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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笑,含沙射影道:“柔惠娘子起来吧,不必多谢,这是你应得的。”
柔惠娘子忍了气,徐徐站了起来。我又命众人起身,各自归座。
“娘子的封号是柔惠么,臣妾虽然入宫不久,但是也听说娘子过去服侍皇后娘娘的时候便是唤做柔惠。”才人姚幼双眨眨眼睛笑道。
我轻轻颔首,笑道:“不错,不过这都是陈年旧事了,以后也不必在提。如今柔惠娘子是皇上的妃嫔,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宫女柔惠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陈昭仪轻蔑一笑,道,“柔惠娘子四个字叫起来拗口的很,往后本宫依旧唤你柔惠也好省些力气。柔惠,你觉得可好?”
柔惠羞愤,但又不敢露出半分不悦,只得忍气吞声:“嫔妾不敢觉得不好,昭仪娘娘觉得好就是了。”
陈昭仪冷冷一笑,不再多说什么。贤妃毕竟觉得不妥,徐徐说道:“娘子的封号为柔惠,便依着规矩该称作柔惠娘子,昭仪要省力气也不差这两个字吧。再说了,我们称呼皇后娘娘也不是四个字么,难道昭仪也觉得费力么?”
陈昭仪闻言一笑,漫不经心抿了一口茶,道:“皇后娘娘是为尊上者,自然该用敬称。柔惠不过是正七品的娘子,难道还要嫔妾多尊重吗?”
“好了,”我适时打断她们,“大家在宫中都是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只要舒服也不越矩就够了。”
如此,贤妃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我瞧了瞧天色,也便让她们都散了。众人皆是离去,唯独贤妃行动缓慢,似乎并不着急离开。
“贤妃还有什么事么?”我静静问道。
贤妃微微一笑,样子还是一如往常的恭顺,而由内散发出的敌意却也不容我忽略。
“臣妾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替娘娘累而已。娘娘要羞辱徐氏和臣妾,可真是费尽了心计。然而臣妾觉得娘娘未若将这些精力放在正经事上,徐氏的事情再大,眼下也是小事吧。”贤妃不紧不慢道。
“本宫何时羞辱柔惠娘子和贤妃了,”我故作不明,状似回想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贤妃莫不指的是娘子的封号?那封号寓意极美,又是皇上同意的,怎么成了羞辱?何况皇上还觉得这两个字太过隆重,赐给徐氏是过誉了呢。”
贤妃收了笑意,冷冷看着我道:“皇后娘娘险些被毒害之后,太后曾经教训过臣妾,让臣妾好生侍奉娘娘。臣妾也答应了太后,今后一定勤勉奉上,再不让娘娘有如此惊险之事。而如今看来,娘娘自己不想过平静日子,臣妾只愿娘娘自己多多保重。”
我闻言亦是神色冷淡,道:“本宫也是生死线上挣扎过来的人,自然会明白自保的道理。贤妃如今无事一身轻,最好多多烧香拜佛,给自己积点德吧。”
贤妃眉峰一挑,道:“自然,臣妾也会多多替皇后娘娘烧香,祈求平安。”
日子波澜无惊继续过了下去,我日常过问六宫琐事,一并也照顾着幼小的昭靖。他渐渐长大,也有些能认人。每逢我抱他或者是萧琰抱他,他都会乖巧地冲我们伸手,极讨人喜欢。
每每看着孩子,我都会告诉自己定要小心。我的生命里第一次有这样一个牵挂,我必是不能让人算计了去。
天气转冷,一转眼也已经入冬了。冬日里的皇宫银装素裹,十分宁静清幽。太后那边没什么事,我也免了各宫繁琐的礼节,所以十分清闲。
而快到年下时,各宫又都忙乱起来。那日我同陈昭仪坐在椒房殿中盘算着年下的花费,陈昭仪替我打理着分给众妃嫔的赏银时道:“贤妃那自然是头一份的,大约娘娘也不想在这些小事怠慢她。臣妾的也就罢了,按照旧历就是,也不多要。豫嫔怀着身孕,甚是辛苦,娘娘要不要多赏一些给她?”
我正检阅着宫中晚宴的菜品,闻言随口问道:“她依例该给多少?”
陈昭仪翻了一下掖庭局的记档,道:“她是正五品嫔位,依例该赏三百五十两银子,但如今宫中人少,花费也少,娘娘想多给一些,想来也是可以的。”
我颔首,道:“她有孕就赏双倍吧,告诉她一半是她的,一半是提前送给小皇子的。”
陈昭仪含笑应了,我又问道:“她现在几个月了,害喜还厉害么?”
陈昭仪想了一下,对我会心一笑,道:“大概七个半月了,再过十几天就八个月。害喜厉不厉害倒不知道,只是听说身上常常不适,好几个太医奉皇上的命令一直守在豫嫔那里,就怕出个万一。”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算算日子只怕也快了,着人盯紧一点,切莫出了纰漏。这段日子给豫嫔的一切都要格外留心,若抓到任何有异的东西,都要及时向本宫汇报。”
陈昭仪颔首领命,并道:“娘娘放心,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做吗?”
“本宫只是有些不放心罢了,”我伸手按了按额角,道,“贤妃不易对付,我们必须万般小心。”
陈昭仪是知道厉害的,自然也是加倍地提防。我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近来柔惠怎样,似乎自册封之后很少听到她的消息,她可还是日日在广阳殿吗?”
陈昭仪摇摇头,道:“似乎并没有。柔惠娘子自从晋封之后一直被宫中众人耻笑,也变得不太爱讲话了。何况那个新入宫的姚才人又与贤妃走得近,常常在广阳殿直呼柔惠娘子的封号,数度气哭柔惠娘子。听闻贤妃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不痛不痒嗔怪姚才人几句也就过去了。所以时间长了,柔惠娘子也不再去广阳殿陪伴贤妃了。”
我闻言倒觉得好笑:“贤妃假正经惯了,怎么在此事上如此有失公允?姚才人心直口快没心没肺,大约只觉得唤她封号有趣,可贤妃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么?”
“那臣妾就不得而知了,”陈昭仪一笑,“许是进来皇上偏爱姚才人率直,有几分冷落柔惠娘子了,所以贤妃也不怎么把柔惠娘子看在眼中了吧。”
我冷冷一笑,道:“冷落柔惠娘子那是自然的,这样一个名号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皇上柔惠宫女的出身,想到宫女则自然容易联想到故去的同为宫女出身的朝露公主。朝露公主温柔婉约,哪是柔惠娘子可以比拟的风华绝代?长此下去,皇上自然对柔惠娘子失望,也便不愿见她了。”
陈昭仪这才明了,笑道:“原来娘娘赐这样一个封号还有这样的深意,臣妾以为娘娘只是想羞辱柔惠娘子呢。”
我亦是一笑:“要羞辱她办法多了去了,不过本宫还是及不过贤妃的本事,她总是能一箭数雕。”
陈昭仪点点头,神色略有凝重。提起贤妃,我同她其实都是如临大敌。我深思片刻,又对陈昭仪说道:“姚才人活泼,又没什么心眼儿,你加上她,一起好生留心吧。”
陈昭仪不解其意,却仍然答应了。
直到腊月廿九,宫中一直是好好的。那日却不知何故,我的心口一直突突的跳,仿佛感知到要出什么事。
而那天正巧是恭献公主的生辰,宫中在过新年之前先给这个小公主过生日,喜事接连自然是热闹非凡。
贤妃在广阳殿中设宴,遍邀宫中嫔妃为公主庆生,萧琰也按时到场。
“涟晴呢,快抱给朕看看。”萧琰今天心情极好,我听说最近江南的私盐商贩被一网打尽,萧琰自然更加看重贤妃和她的母家。
恭献两岁了,已经能站起来在奶娘的扶持之下往萧琰这里走。步履虽然蹒跚,但是憨态可掬,萧琰满心的疼宠无从掩饰。
“说起来皇后还是涟晴的义母,这两年皇后偷懒,也不曾照顾什么,不如今日好好抱抱涟晴吧。”萧琰对我笑道。
我自是同意,俯身把恭献公主抱了起来。恭献极为认生,叫着父皇就要扑入萧琰怀中。
如此情形,萧琰当即更为高兴。他轻轻接过恭献,低声地哄着。
“公主喜欢皇上,却不喜欢皇后娘娘,看来公主很依赖她的父皇呢。”豫嫔浅笑着说道。
萧琰怀抱恭献,看着豫嫔道:“你不是身子不适么,怎么还出来了。若觉得不舒服不如回去休息吧,无非是个两岁孩子的生辰,哪里值得这样大的排场?”
“不能这样说,”贤妃笑得温柔体贴,“豫嫔和公主很投缘,自然要来给公主庆生。皇上不知道,前些日子公主刚会说话时,还唤过豫嫔母妃呢!”
萧琰闻言,神色当即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