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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琰犹豫片刻,伸手把我扶起来,说道:“其实朕也不相信皇后你是这样的人,只是一时间罪证确凿,朕恼恨你犯错而已。”
我悠然一笑,对他道:“皇上可曾见臣妾半分生气伤心?臣妾都明白皇上的心思,爱之深,才恨之切。皇上真心待臣妾,所以一旦臣妾做了错事,皇上才会怒其不争。”
萧琰神色稍宽,我温婉浅笑,道:“所幸臣妾不是蠢笨的人,不会辜负皇上做这样丢人的事,皇上也不要为此生气了。”
萧琰终是一笑,轻轻将我揽入怀中,道:“但愿你不要做这样恶心的事。阿暄,你有朕的疼爱,有你的孩子,你不能走错路。”
我点点头,在他胸口蹭蹭,温柔道:“臣妾有皇上的心,还有两个可爱的宝宝,臣妾还求什么呢?若有所求,也是希望皇上事事顺心,孩子们平安顺遂而已。”
萧琰松开我,道:“既然此事疑点颇多,朕自会再去彻查,不让你受委屈。你安心留在未央宫,等朕找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我含笑,替他整整方才因动怒而略显凌乱的衣衫,道:“皇上国事为重,还臣妾清白之事臣妾愿意等。”
萧琰挽住我笑道:“皇后这样委屈,朕怎么舍得。现在起你也不要禁足了,咱们一切如旧。”
我不觉失笑,道:“臣妾刚生孩子,要坐月子呢,就算不禁足又能去哪里?皇上还是下令闲杂人不要来了,未央宫难得清净,臣妾很喜欢。”
萧琰一笑,道:“也好,你只管安心坐月子照顾孩子,一切有朕。”
我目送他离去,柔嘉方才敢进来。我问道:“靖儿方才可吓到了,如今怎么样?”
柔嘉道:“奶娘哄着去睡了,想来醒了就好了。毕竟是孩子,没什么大碍的。”
我冷笑:“早知道他凉薄,谁知道连孩子都不顾忌,真叫人寒心。”
柔嘉脚尖点着地,稍稍局促不安,小心翼翼对我说到:“还有可笑的事娘娘不知,小皇子出生那天,京中法华寺的智圆长老曾经说,小皇子生于隐晦之日,恐生不详。皇上一贯尊崇这些秃驴,自然信以为真,颇多忌讳。”
我闻言不觉颦眉而怒,冷冷道:“且不说那长老的话属不属实,便是属实,总也是自己的孩子。难道为人父母还要深以孩子为祸,要避之不及么?”
柔嘉低眉叹息:“咱们未央宫,近来也不知怎么了,处处不顺。”说罢,柔嘉抬首看我,眼中颇有不解之色,问我道:“方才奴婢在外头听,皇上本来要解娘娘禁足,娘娘何故拒绝?这样一来,我们岂非又要任由人摆布?”
“今时不同往日,本宫要避嫌,”我淡然一笑,“皇上只管去查,本宫只管等在这里。若是能查出此事与本宫有半分关系,算她孙仪蓝有本事。”
事情不出两天就出了结果,萧琰对朱御医再度审讯,朱御医在严刑拷打中供出贤妃小产的前因后果,事实却让阖宫皆惊。
柔嘉飞速跑到我面前通报时,我正悠然的品着一盏暖胃的红茶。
“娘娘可知道,原来贤妃她根本没有孩子!”柔嘉眉飞色舞。
我淡然一笑:“本宫知道。”
柔嘉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娘娘知道?”
我点点头,品着茶说道:“贤妃入宫四年都没怀上,那段时间皇上稍稍去的勤了些,怎么就立马怀上了?本宫觉得蹊跷,稍稍调查给贤妃诊脉的朱御医,便知道朱御医的母亲受制于贤妃,而贤妃迫使他谎报喜脉。”
“竟是这样。”柔嘉咋舌。
我舒心一笑,道:“这个秘密贤妃藏了三个月,本宫也跟着忍了三个月。如今她总算被戳穿,本宫不用再替她隐瞒,真是觉得舒服。”
“那郭氏?”柔嘉疑惑问道。
我微微一笑,道:“郭氏么,她自是有害贤妃之心,只是还没动手,反而让贤妃摆了一道。”
柔嘉喜滋滋道:“凭她郭氏李氏,都不及娘娘心知肚明稳操胜券。”
我站起身伸个腰,畅快无比,问道:“那么皇上到底是如何处置的?”
柔嘉掰着指头数道:“朱御医的证词刚呈上去,皇上就生了大气,即刻降贤妃为贵人。她身边的宫人凡有参与者,皆杖毙。郭氏无辜被冤,自然重新加封容华。娘娘这里解除禁足,咱未央宫和从前一个样。”
我缓步走至窗边,轻轻拨开窗扇,几缕清风猛然扑入,带了花草清香,怡人得紧。窗外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在树枝上跳跳,然后展翅飞离。远眺上林苑,今年的桃李已经凋谢,再不是春日盛开的景象了。
当日我发觉贤妃假孕,故意放任她自导自演。她根本没有孩子,这次谎称有孕自是另有目的。郭伯媛虽然与我联手演戏,但是这等伎俩我从未真的相信能瞒过贤妃。因而我当日知道她没有身孕,便已知她这次的剑锋出鞘直指欺骗她信任的郭伯媛。
殿中水仙最为盛放的时候,我有心告诉郭伯媛,让她刻意提防,但终究还是忍耐了。她虽与我同心,但未必同德。若是被她一朝戳穿贤妃的伎俩,贤妃自可说是人误诊。朱立桂至孝,为了老母只怕会背这个黑锅。
更何况,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对聪慧至极的郭伯媛,终究不敢全心信任,又怎能事事以实话相告?
如此看来,其实我何尝不自私狠毒。为了一己私欲,白白置一个不相干的女子于险地。只是清风一卷,我泠然一笑,谁叫郭伯媛自己主动掺和进这后宫之争?她既有所图,不是什么良善的女子,就不要怪我利用她。说白了,我和她,和贤妃,都是一种人。
费尽心机找到朱立桂的老母,我承诺朱立桂保他母亲性命无忧,终于将朱立桂收为己用。而后两支金簪的关窍,自也是我命他出工寻访巧匠钻研得出。甚至其中颇像我笔迹的书信,也并非出自我亲手,而是我写了让人临摹后放进去。就算萧琰让人验对笔迹,我也能轻易脱开。
然后两个月,一切顺利。三月十八贤妃假意小产,我让朱立桂按着贤妃的意思立即招供,并呈上物证。待到我生子恢复,再择机将此事疑点告知萧琰。
孙仪蓝懵然无知,还以为朱立桂任由她差遣。不知她现在可否能想明白,其实朱立桂不止听命于她,也听命于我啊。
只是想明白又如何,她已然到了这个地步,短时间内必然无力回天。我抿嘴一笑,隐忍她作威作福这么久,如今也该轮到我收拾她了。
“娘娘,郭容华来了。”柔嘉进来道。
我颔首:“请她进来吧。”
郭容华今日不复以往娇俏艳丽,只穿了素色的薄罗长袍和湖蓝色的烟云蝴蝶裙,简单清雅。头上绾了寻常宫妃的灵蛇髻,再戴了两支鎏金的银簪,样子极是朴素。
“臣妾参见娘娘,多谢娘娘搭救之恩,臣妾此生必定铭记于心。”她跪下,正经八百磕了个头。
我连忙扶起她,含笑道:“妹妹怎么这样客气,好端端的行什么大礼,快起来吧。”
郭容华面露惭色,愧疚道:“臣妾什么都没帮娘娘做,反而险些连累娘娘。那贱人心思细腻,早已知道臣妾不是真心投靠她,所以将计就计,陷害臣妾害她滑胎。臣妾愚钝,被她生生算计也不能反击,还要娘娘亲自出手,才能稍解困顿。”
我怡然一笑,携着她的手坐下,道:“你已经尽力了,这种事其实谁都没有万分把握,你莫要自责。本宫那段日子月份最大即将临盆,也无力照拂你许多,让你白白掉入贤妃圈套,受了几日惊吓。”
郭容华忙道:“娘娘客气,娘娘何曾不曾提醒过臣妾小心,但是她当真阴毒,臣妾防不胜防。”
我只好言安抚她,她受惊不小,如今且算放松。然而片刻之后,她骤然凝眉,问道:“娘娘,那两支金簪查出异样,到底是那贱人做的还是娘娘刻意安排的。臣妾迟钝,一直不能发现那金簪有异。”
我心思一动,眼波一转笑道:“本宫与你都是言语往来,就是怕留下痕迹叫人察觉,怎么会对金簪做手脚?”
郭容华舒了口气,道:“不是娘娘就好,臣妾还怕真的是娘娘借此向臣妾传递消息。万一将来皇上一对笔迹,只怕娘娘这里难逃嫌疑,臣妾就真的愧对娘娘了。”
我抿嘴一笑:“你也不必太感谢本宫,其实本宫没做什么,是孙仪蓝自己蠢,做事漏洞百出。本宫稍稍回禀皇上疑点,皇上就彻查下去,终于真相大白。”
“也是皇上在意娘娘的缘故,”郭容华一笑,“当日臣妾也喊冤,皇上不肯在乎呢。贤妃巧舌如簧,臣妾真是百口莫辩。”
我轻轻纠正道:“不是贤妃,而是温贵人,她此刻已经不是万千风光的贤妃娘娘了。”
“的确,”郭容华莞尔,嘴角眉梢却尽是痛快,“她是温贵人,小小贵人仅此而已。”
我泰然淡笑,道:“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她背后还有太后。若不能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总也是个祸患。”
郭容华应合:“自然如此,她如此害我,我岂能容下她。娘娘只管吩咐,臣妾听命。”
我徐徐道:“温贵人身边亲近的人正在处死,你想个办法让其中一个开口,本宫要她们几句实话。”
郭容华微微好奇,问道:“娘娘想要什么话?”
我眼神一黯,继而明亮起来,冷冷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落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