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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想!”桓十四郎心中怒火升腾,挑眉冷冷道。
萧庆正步步紧逼,“任八娘难道不是我陵江王府的人?难道不应该由我带走?”他转向一直没说话的乐康公主,大声问道:“姑母也认为,任八娘不应该由我带走么?”
乐康公主从见到萧庆正的第一眼开始便很是不喜,现在更觉得他粗欲不堪,难以入目,神色越发鄙视。不过,萧庆正提出要带任八娘走,这个提议她却是大为动心,“若是船上没了任八娘,我可就舒心多了。”送走任八娘的渴望之情超过了对萧庆正这位族侄的厌恶和烦感,真想立即点个头,把任八娘送到萧庆正这一脸戾气的年轻郎君手中。
如果这件事只牵涉到任江城,她肯定已经含笑表示同意了。可是现在还有桓十四郎、桓广阳兄弟二人,十四郎和萧庆正打着擂台,她若同意,好像跟十四郎作对似的。乐康公主和她阿姐寿康公主一向和睦,思之再三,最后也没好意思当众拆十四郎的台。
拆十四郎的台,不就是折她阿姐寿康公主的颜面么。外人看来,好像姐妹不和似的。
乐康公主矜持冷淡的坐在上首,对萧庆正的问话恍若无闻。
安东将军见她不同意也不反对,猜测她这可能是有些无所适从了,便温的和打着圆场,“任家女郎是否应郎中令带走,却不是我们所能当家作主的。女郎暂居我家船上,到建康之后便会由其舅氏接走,郎中令若要带走陵江王府的人,请到范太守府上。”委婉拒绝了萧庆正,他又微笑对桓十四郎道:“十四郎,有事好好商量。”
萧庆正时任王府郎中令,这个时代流行的就是以官职相称,安东将军这么叫他当然没什么不对。不过,到了桓家的郎君,安东将军的称呼便成了毫不见外的十四郎,亲疏立见。
安东将军倾向于谁,便是瞎子也能看的出来。
萧庆正浓眉挑了挑,脸色铁青,怒道:“姑父,您这么说便是不交出任八娘了,是不是?”
安东将军淡淡道:“八娘是我家的客人,如何能交出给你。方才本将军已经说过了,若要八娘,请至范太守府上。”
他是世家嫡子,向来讲究风度举止,似萧庆正这般大嚷大叫的实在让他看不起,语气已经很是鄙夷。
桓十四郎幸灾乐祸的笑了,语带讥诮,“姨父说的对极了,八娘是客人,哪有把客人交出去的道理?郎中令,你这个无理要求赶紧收回去吧,要不然会被人笑话的。不,不对,恐怕你已经成为笑料了,能让建康的贵人乐上好几个月呢。”
萧庆正脸上阴云密布,锐利如鹰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野狼一般凶狠。
乐康公主见他落了下风,好像已经束手无策了,心中一动,“这萧庆正有勇无谋,我若不帮帮他,他是带不走任八娘了。可我若帮他,阿姐、桓家脸上须不好看。不如我提醒他两句吧,他若真是蠢笨如驴,那便没有办法了。”
乐康公主似笑非笑,慢悠悠的道:“郎中令想要带走八娘,怕是不成的。八娘是有情有意的女郎,因为仇大娘受了伤需要医治,她无奈之下方才上了本公主的船。她是官府家眷,也是本公主的客人,除非她本人想走,或是至亲长辈前来接人,否则,她是跟定本公主了。”
安东将军听了乐康公主的话,心里咯登一下。公主你这样岂不是提醒萧庆正,仇大娘对于任八娘来说很重要么?萧庆正如何聪明机灵,便不纠缠任八娘的事了,开口索要仇大娘。仇大娘伤还没好,任八娘自然不放心她被萧庆正带走,到时候恐怕不想露出也不行了。
他心绪复杂的看了乐康公主一眼。
桓广阳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失陪。”站起身,施施然往外走。
萧庆正勃然,厉声道:“桓郎君这是看不起我么?”
众人都不悦的看向他。
萧庆正怒而拍案,大声道:“大家坐在这里相谈甚欢,你说走便走,算什么!”
他简直是在咆哮了,桓广阳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神态自若,步履如常,飘逸洒脱。
萧庆正还要再发怒,安东将军实在看不过去了,淡声道:“世家子弟率性而为,兴之所至,宴席期间道声失陪便起身离去,风雅的很。”桓十四郎哈哈笑,“郎中令怕是少见多怪了吧?也难怪,有些人虽生在富贵丛中,那从娘胎里便带来的鄙俗之气真是多少琼浆玉液也洗不掉,粗陋之极,如同屠夫,哈哈哈……我阿兄清高雅致,不愿和这种人同坐,便即抽身离去,这正是名士风范,可惜有些人根本不懂,还在这儿大放厥词,哈哈哈……”
萧庆正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桓广阳已飘然出门。
萧庆正狂怒不已,“任八娘是客人,那便请将仇大娘交出来吧!她是我陵江王府的武士!”
他这个要求倒还算合理,安东将军劝了他两句,“仇大娘伤的很重,现在还不能下地行走,你若硬要带走她,对她没好处。”萧庆正语气生硬,,“是死是活,看她的运气吧。”
桓十四郎虽不喜仇大娘,却是要和萧庆正作对的,道:“仇大娘是杜大夫救回来的人,她这条命已经属于杜大夫了。杜大夫不点头,你休想将人带走。”萧庆正冷笑,“原来做大夫的医了一个人,从此以后这个人的性命便属于他了?供他驱策?桓十四,你不觉得自己这话荒谬可笑么?”桓十四郎怒,“普通大夫怎能和杜大夫相提并论?天下也只有一个仇大娘!”两人言来语去的就呛上了,安东将军叹息一声,“仇大娘不错是陵江王府的人,郎中令不顾她的死活,硬要带她走,这自然由得你。”萧庆正森然道:“我便是不顾她的死活,如何?”桓十四郎笑了,“你自己承认便好。”洒脱的冲安东将军笑笑,“姨父,陵江王帐下的死士、得力下属,陵江王殿下的孙儿都不心疼,咱们也乐得置身事外。”安东将军点头,和乐康公主略作商量,命人去带仇大娘。
桓广阳出门之后,命人在甲板上设了案几,席地而坐,悠闲的饮酒。
他的僮仆健步如飞下船,去到杜大夫处,正好杜大夫、任江城都在仇大娘床边,僮仆便将这里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任江城,“……八娘子,郎中令似是非带走仇大娘不可。”说着话,担忧的看了仇大娘一眼,“可仇大娘还下不了床……”知道仇大娘这个样子若是硬要被萧庆正带走,怕是凶多吉少,大为同情。
任江城仔细听完,缓缓道:“我知道了。”
若有所思看了仇大娘一眼,面色沉吟,“杜大夫,可以设法让仇大娘看上去像是病得非常严重么?好像离开了就会立刻没命一样?这样的话,萧庆正便是碍于声名,也不会执意要带她走吧?拖得一时是一时。”
杜大夫漫不经心,“这倒容易。不过小丫头,这样有用么?”
仇大娘冷静的躺了一会儿,慢慢坐起来,“这种法子对陵江王府其余的郎君有用,对萧庆正却不行。八娘不知道他这个人,他是陵江王殿下长子萧翎的儿子,萧翎生母出身既低,他人又平庸,一直得不到殿下的器重。相反,殿下对伏波将军却是视若亲子,宠爱有加,萧庆正嫉恨伏波将军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这个人有仇必报,凶残狡诈,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择目的,什么声名不声名的,对他来说屁都不是。”
仇大娘唇畔浮起冷笑,“我奉殿下的差遣,随伏波将军办过几件要紧事。在萧庆正眼中,大概已经是伏波将军的人了。他知道我重伤需要将养,是断断不会放过我的。不过,我是重伤么?我真的是重伤么?”
杜大夫一脸嫌弃,“就你胳膊上那点小伤,也好意思来麻烦我老人家?”
“可是仇大娘,你中了毒啊。”任江城忍不住提醒她。
仇大娘低头看看自己,皱起眉头。
她一向刚强惯了,真是难以忍受眼下自己这具并不健壮的身体。
杜大夫道:“你再留数日,我替你针灸,再配上十四郎送来的解药,也就可以痊愈了。如果这时候走了,毒素压制不住,继续扩散,不出十日,小命就没了。”
仇大娘咬牙,“就是死,我也不能让萧庆正给看扁了!”
任江城伸手制止她,“仇大娘,我去打发这个萧庆正。”
仇大娘苦笑,“八娘,他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他这个人有几分勇力,性情却急燥,脾气上来不管不顾,便是殿下面前也敢顶撞。因为他这个暴脾气,每回差他出门办事殿下都要赐他三道锦囊,命他在路上逐一拆看。”
任江城心中一动,试探的问道:“锦囊中是什么?”
仇大娘摇头,“我却不知。想来无非是提醒他戒急用忍,不许招摇生事。”
仇大娘要下床,被任江城按回去了。
任江城冲杜大夫使眼色。
杜大夫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的小瓷瓶,慢吞吞打量了好一会儿,叹口气,取出一粒药丸,“吃了它。”
仇大娘怀疑,“是什么?”
杜大夫没好气,“吃不死人的!”仇大娘默默无语接过来,吞了下去。
吞过药丸不久,她便软软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