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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十四郎在他身后大笑,“郎中令连仇大娘也不带上,这便走了么?”
萧庆正眼看着远方上空黑气升腾,这火恐怕是烧的不小,可听到桓十四郎这幸灾乐祸的笑声,还是愤然回头,眼冒怒火。
“我救了你们陵江王府的死士仇大娘,这个人你来了也不带走,还要是这里养伤。郎中令,你欠我一个人情啊。”桓十四郎笑吟吟的道。
萧庆正阴森森笑了几声,如夜枭般令人恐惧又厌恶,“欠你人情?嘿嘿。”
身着王府卫兵衣甲的黑衣人不要命的往这边跑,边跑边声竭力嘶的嚎叫,“大事不好!郎中令,丝绸船着火了,还有水贼趁乱偷袭!”
“大胆贼子!”萧庆正狂怒不已,抽出长剑暴喝:“将水贼全部诛杀!”率领着卫兵,一阵风似的去了。
桓十四郎心花怒放,手舞足蹈,仰天长笑。
任江城在不远处看着他,翠眉微颦。
“我骂萧庆正的话你听着解不解气?喜不喜欢?”桓十四郎见到任江城,兴高采烈的问道。
任江城无语。
你要刺激萧庆正是你的事,特地提到仇大娘做甚?怕萧庆正不对仇大娘记恨在心么?
他若因为仇大娘失了颜面,呵呵,就他那盗跖的性情,不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来呢。
任江城缓步下船。
桓十四郎追上她,“哎,那把火烧的好不好?合不合你心意?”
任江城见他喜滋滋的,微微笑了笑,道:“我听仇大娘说,萧庆正这个人心胸狭隘,很爱记仇,有仇必报,凶残狡诈,他的船着了火,恐怕见不着别的船安安生生的,你说呢?”
桓十四郎眼珠灵动的转了转,“今晚加强防卫,不就安枕无忧了?”
任江城笑而不语,径自去了。
桓十四郎未免觉得扫兴。
好在庾涵、庾清很快过来了,瘐涵一脸稀奇,“听说邻船着火了?”桓十四郎笑吟吟,“可不是么。”故意叹息道:“天气大概太干燥了些,故此容易着火。”瘐清微笑,“我怎地听说,郎中令正在索要仇大娘和八娘,不知怎地,他的船便着火了?”瘐涵诧异的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只知道邻船着火,至于任江城的事,却没听说。
瘐清自悔失言,犹豫了下,忙告诉她,“陵江王府的郎中令萧庆正前来索要仇大娘,还要带走八娘,正商量着呢,好巧不巧的他的船便着火了,也不知怎么烧起来的。”
“烧的好。”瘐涵小脸通红。
瘐涵虽然还不知道详情,可单凭萧庆正想要带走八娘这一点,已足够令她心生反感了。一位郎君想带走别家的美貌女郎,意欲何为啊?说他没有坏心思,鬼都不相信!
桓十四郎眉目舒展,“阿敏,你想不想知道那边烧的怎样了?”
瘐涵忙不迭的点头,“想啊,太想了。”
桓十四郎笑吟吟命人去打探消息。
那边闹的挺大,又乱,打探消息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零零星星、断断续续一直有消息过来。
萧庆正这回押运的贡品有瓷器、丝绸、茶叶、犀角、象牙、珍珠等,种类繁多。这一批贡品当中,有一个大船上装的全是丝绸,称为丝绸船,丝绸船无故起火,火势猛烈,烧着了船舱,丝织品有一小半完全被烧焦了,还有一部分有了烧的痕迹,做贡品肯定是不行的了。剩下完好无损能用的那些,连一半都不到。
“萧庆正一个看守不力的罪名,是逃不掉的。”桓十四郎眉飞色舞。
萧庆正就要倒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美好、太让人精神振奋的好消息了。
瘐涵见他这么高兴,也笑弯了眉眼。
瘐清想的比他们多,“这人也蛮可怜的,辛辛苦苦由嘉州押运贡品进京,都到吴郡了,却出了差错。唉,真是功亏一篑啊。”瘐涵便有些不好意思,桓十四郎却不在意的说道:“他若知道自己押运贡品辛苦,便该收敛些、警觉些。像他这样,纯是自找的。”桓十四郎才不同情萧庆正呢,觉得他完全可以等到了京城之后,交割了贡品,一身轻松,再来向桓家挑衅。
一直到天完全黑了之后,萧庆正那边的黑烟才渐渐散了。
丝绸被烧焦的气味很浓烈,都传到这边来了。
桓十四郎不能放过这个嘲笑萧庆正的机会,遣人前去慰问。萧庆正命人回访,带回来一句强硬的、不友好的威胁:大德不敢忘,今夜必当有报。
“今夜要来偷袭么?还提前打声招呼?”桓十四郎听到这话,轻蔑一笑。
桓广阳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敲桌面,思虑片刻,起身找安东将军去了。
任江城也知道了萧庆正这个威胁。
仇大娘已经醒过来了,忧心忡忡:“今夜萧庆正必来偷袭。不过,不知他究竟什么时候来。他有可能前半夜便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了,也有可能直拖到后半夜才从容而至,咱们没有办法预知。这才是最令人烦恼的地方。”
你知道他今晚一定会来,但是,不知道他今晚什么时候才会来。
总不能安安静静的等他一晚上吧?而且,真要是等上一晚上,人也就疲惫的不行了。到时候对方是睡饱了养足了精神的,这边却是通宵未眠,如何能有胜算。
好在桓广阳和安东将军商议之后,将桓家、瘐家所有的仆从分成三队,一队巡逻,另两队休息,轮流换岗,这样一来,仇大娘倒还安心多了。
她忧心任江城,很想让任江城今晚和她一起住,可转念一想,萧庆正想要对付的就是她,而她现在中了毒,身手不灵便,即便和八娘在一起也保护不了她,只得罢了。
仇大娘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安稳。
瘐涵命婢女送了封信给任江城,信上用抱歉的口吻写道:本想邀请她到大船同住一晚的,怕她不习惯,还是各自分居吧。不过,船上有多名卫兵把守,很安全,让任江城安心入眠,不必忧虑。
“不是怕我不习惯,是令堂大人不大乐意吧?”任江城看过信,不禁笑了笑。
想必瘐涵曾有让任江城同到大船的提议,被乐康公主拒绝了。
乐康公主那边的警卫一定是最好的,和她同住安全系数当然高多了。不过,任江城宁愿危险些,也愿意住在杜大夫这里。这里多自在啊。
任江城和衣而卧,临睡觉之前,又将弓和箭收拾好,放在了手边。
王媪、能红、能白三个人都被她这举动吓的不轻。
任江城笑着安慰她们,“不一定能用得上,有备无患而已。”
这三个人当着任江城的面答应了,出来之后却凑在一起商量了商量,然后决定三个人轮流守夜。能红还把剪刀拎出来了,贴胸口放着,恶狠狠道:“贼人若敢来,我便一剪子刺过去!”能白和王媪感慨的拍拍她,“往死里刺,莫跟他们客气。”
任江城手握弓弦,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她也是心大,这一觉居然睡到了黎明时分。
她从床上悄悄坐起来,忽然觉得很不对劲。
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像话。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际镶嵌着几颗残星,夜就要过去了,萧庆正居然还没动手?
当然他可以只是口头威胁,并没有实际行动,目的只是令得船上的人睡不好,精神疲惫;也可以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这么威胁,直等到没人会把他的话当真了,再真的率众偷袭。可是这里离建康越来越近了,再往前走他便不好动手,而且照仇大娘的说法,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说了今晚必当有报,今晚就一定会来……
王媪坐在她床边打盹儿,任江城拿起一床薄被替她盖上,又取过一件斗蓬披在身上,轻手轻脚出来,打开了一面小窗。
外面也看不出什么。
定时有巡视的仆从经过,大船上隔几步便站有人,若有异动,应该躲不过他们的眼睛。
难道萧庆正真的只是过过嘴瘾,口头威胁,今晚不过来了?
任江城蹙起眉头。
如果他要来,难道天都快亮了还不出现么?
任江城目光从仆从、大船、桅杆等一一掠过,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她低头看了看水面。
黎明时分的水面看似平静,可是……是她眼睛花了,还是她太过多疑,怎么总觉得水下有人呢?
任江城目光凛冽,张弓搭箭,向水中射去!“蹼”的一声,利箭急促入水,任江城仿佛听到一声闷哼,片刻之后,水面上依稀有了红色!
“水里有人!人在水下!”任江城高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