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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呢。
宁夏默默说,你又是何必呢。
“大哥。”她柔声唤,等来他的一声回应,这才斟酌着缓缓说,“你……三十了是吧?”
叶昭觉眉梢微挑,转眸看她。
宁夏尴尬地垂下头,询问男人的年龄难道也是一种忌讳?
不管了,忌讳就忌讳吧。
她轻咳一声:“大哥,虽然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可你这朵花也太萎蔫了吧。人都到三十了还在缅怀二十岁时的感情,说好听点呢,这叫长情,说难听点,你怎么还这么傻x?”
“……”
寂静。
宁夏抱住膝盖的手臂紧了紧,不好意思抬头。
原谅她忍不住爆粗口,她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叶昭觉你个傻x!
她一鼓作气地继续说:“过去把时间都浪费在不表白和不追求上,现在又把时间耽误在悔恨和回忆里,你……是在作么?”
顿了顿,她把头埋得更低,有点忐忑不安,又有点恨铁不成钢,“难道你希望四十岁的时候又把时间耗在对三十岁的追悔上?你打算一辈子的记忆都和二十岁有关,都围着二十岁打转?”
于是,气氛更深地凝结。
宁夏听见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他们连朋友也不是,充其量只是关系刚刚亲近一点的邻居,可她却直言不讳地说了这番非常不中听的话……
唔,他应该不会勃然变色吧?
长久的宁静中,宁夏如坐针毡。
他忽然笑一声,情绪不明的笑声穿透她的耳膜,她忍着心头愧意,小幅度地歪过头,眼睛像兔子,小心翼翼。
“你很聪明,我没有具体明说,你好像什么都能猜到。不过,你说得都对,又说得都不对。”他看着前方,眉目沉静,像是在解释给她听,又像是在重复给自己听,“我早就不再悔恨,也尽量避免回忆。这些年,为她养成的习惯或许还在,但在一起的执着早没了。”
两腿收回,他保持双手插兜的姿势稳稳地站起身。
宁夏仰头看他。
身姿修挺,头微低,侧脸笼在阴暗里看不分明。
她心里的某个小角落被轻轻地揪了一下。
他眸光一转,低头看着她,有他不容侵犯的骄傲,“一辈子活在二十岁的回忆里?我在你眼里究竟是情痴还是白痴?”
宁夏:“……”
她当然希望他什么都不是,专一是品质,可情痴却是疯狂……
人应该为值得的事疯狂,早已成过去的人,何必执念?
“不热么?”
嗯?
宁夏被问住,一时没能从方才的话题里抽回神思。
呃,热,当然热。
冷气被隔绝在安全门内,楼梯间里空气闷闷的,或许是因为她心情也不太顺畅的缘故,后颈以下一片黏湿。
“要回去了么?”她问。
他弯唇,点头,“大师在表演沙画,得趁结束前回去,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沙画?”
“嗯。要不要去看?”他邀请道,神色自然,无一丝异样。
宁夏看着他无懈可击的神情,再瞅瞅他颈上那条松垮的领带,即便衣着颓唐,也并无违和感,依然是那个内敛沉稳的男人。
她不自觉松口气,抿唇笑了笑:“不了,我还有事。”想起什么,“对了,你不知道吧,我在万斯年的西饼房工作。”
她不着痕迹地拍拍屁股站起身,笑盈盈地指指他笔挺的西裤,“会不会坐脏了?”
他顺着她的指引微垂眸,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他笑:“出去后就知道了。”
说着,他走在前,推开安全门。
天光霎时大亮,伴随冷气而来的,还有亮亮堂堂的视野。
他侧身停在前方,依然手抄口袋,随性中透着股落拓不羁,“脏了么?”
宁夏伸长脖子看了眼,笑着摇头,“被外套遮住了,看不见。”
他轻耸肩,“不管它。”
“……你确定?”其实,他完全可以和她一样扬手拍一拍。
谁知,他一副“要不然呢”的质疑神态,似有若无地夹带上调笑的口吻:“在你面前做不雅动作,会不会形象受损?”
呃,不雅动作……
她一站起来就顺手拍拍屁股,是不是太不顾忌形象了?
宁夏微窘,咕哝:“我一个女生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因为我比较包容。”
“……”他看见了!
宁夏瞪眼,他包容,那她就是拘泥小节的人么!
她扯着笑不服:“你拍一下试试,我保证不嫌弃你。”嘴角笑容加深,她故意停顿一下,“我会嘲笑你,外加鄙视你。”
叶昭觉想,她们果然是不一样的。
除了笑起来的神韵,其他无一处相同。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一直在刻意活跃气氛。从她主动要求陪自己,她坐在楼梯间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用她有心的方式安慰开导他。
也许,有些事在心底积压太深,真的快要发霉了,她让他放松,让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聪慧得令他震惊,言语直白辛辣,不止一次狠狠戳中他。
可戳中的同时,他又觉得解脱。
他的负面情绪似乎影响了她的心情,她虽然后来又开始笑,可笑容里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很奇怪,或许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可他却敏-感地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
于是,他不露声色地逗她开心,完全是不由自主的行为,随心而动。
他是何其了解自己的一个人。
这个叫宁夏的女孩之于他,似乎是不一样的。究竟为何不一样,有待深究。
是因为她的眼睛像小咩,她笑起来的样子像小咩?
不排斥可能。
他是对宁夏有点动心,但如果对她的喜欢仅仅源于她和小咩的神似,他宁可无视这份难得波动的心情。
宁夏被他看着,脸上的坏笑快要维持不住,“我开玩笑的。”她有点窘促,“我也是个包容大度的人好吧。”
叶昭觉说:“是挺大度,酒喝多了对我说,已经忍我很久了。”
“……”又啪啪啪打她脸呢!这家伙简直……
宁夏耳朵发烫,强自撑着,“有么,你别以为我没意识就能随便诬赖我。”
他不回应,只拿那双洞察的深眸静静凝视她,本就微扬的眼尾魅惑迷人。
宁夏就这么忘记了呼吸。
直到他笑着说:“我回去了,你忙你的。”宁夏如梦惊醒地深吸气,点头,“嗯。”
她走到电梯前按键,一下一下缓和呼吸频率,她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不,是十分不正常。
“小夏。”是叶昭觉的声音,他还没走?
宁夏扭头,“怎么?”
“谢谢。”他已经整理好领带,这下,连半点清冷孤绝的颓丧也无,仿佛之前所发生的只是她的幻觉。
“谢什么。”宁夏不自在地挪开目光。
其中一部电梯很快来了,她随意一挥手,“我走了,再见。”
“再见。”
电梯门慢慢阖上,直到完全遮挡,宁夏还是未能平复胡乱跳动的心绪。
怎么办,她好像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麻烦……
她满怀心事地回到饼房,在里面走了有好几步才发现周遭情况有变。
这诡异的安静是怎么回事?
千万别是她想得那样!
她在心里祈祷,怀着侥幸抬头验证,可仅仅一眼,希望立刻破灭。
徐正则似乎从她一出现就一直抱臂冷冷望着她,看见她迟钝地注意到自己,他朝她走近,疾言厉色地质问:“去哪儿了?”
“我不太舒服,出去买药了。”
他不好糊弄,“药呢?”
“放在衣柜里。”
“现在不吃?”
“已经吃过了。”
“哪来的水?”
宁夏被他步步紧逼的思维惊悚到,好在她反应迅速,“药店一并买的矿泉水。”
“水也放衣柜里?”
“嗯。”
徐正则笑了,冷眉冷眼,“谁借你的胆子擅离职守?”
金志良出声:“……”
“是我自己。”宁夏抢声,“我太难受了,见大家都在忙,就自己跑了出去。”
金志良愣住,欲言又止。
徐正则看一眼他,又继续冷眼对着宁夏,“自己扛?好,我成全你。”他扫向四周,“饼房今天的卫生全部由你打扫,所有厨具也全部由你清洗。”
“……”宁夏默了默,挤出一丝笑,“是不是还包括你的工作间?”
“你说呢。”
肩膀垮下来,“……是,明白。”
宁夏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岗位,徐思齐送来一记同情的眼神,用嘴型无声说了两个字:“活、该。”
她正心口发堵,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掺和一脚,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枪口上。
宁夏什么也没说,拾起一颗鸡蛋,单手用力捏碎,破碎的蛋壳混着蛋黄和蛋清落在他正准备隔蛋的玻璃器皿里,他恼火地大叫,“你丫有病吧!”
声音洪亮,所有人都看过来。
随即便是徐正则冰冷的斥责声,“徐思齐,你也想吃药?!”
徐思齐神情一凛,张了张嘴又闭上,瞪了宁夏一眼,愤愤地低下头仔细捡蛋壳。
宁夏过意不去,等徐正则走了,弯起手肘轻轻捣他一下,“诶,对不起。”
徐正则对着隔蛋器打鸡蛋,不理她。
宁夏心情不好,嗓音有点闷:“小齐,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么?我这人也没那么糟糕吧,你至于像个刺猬一样总来扎我?”
“你说谁是刺猬?”徐思齐终于说话,斜她一眼,“谁扎你?”
“不是你呀?”宁夏努力微笑,“不是你更好啊,你以后对我好点,成么?”
他梗着脖子哼一声,垂眸继续打蛋。
宁夏小小的失望。
忽然,当她已经放弃念头的时候,耳边传来徐思齐傲娇的答复:“成吧,我勉为其难地试试看。”
总算有件舒心的事了。宁夏心情稍缓,“谢谢。”
徐思齐睨她,“谢屁!”
之后,宁夏静心工作。她原本以为会在洗刷清扫中结束这一天的忙碌和劳累,可晚上七点左右,饼房却遭遇了一场突发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