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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姓不熟,灵净宫却是如雷贯耳。
回想起蒲兰那一掌,恰是灵净宫的路数。
玄晏垂首细想,挑眉问道:“灵净宫究竟出了什么事?”
十鸢笑道:“如你所见,我被师弟陷害,赶出了灵净宫。”
清鸿在那边嗤笑:“门门户户有个难缠的师弟。”
十鸢但笑不语。玄晏声音渐渐冷了:“我对你的来历没有任何兴趣。我只问你,你想对玄天门不利?”
她笑容一僵,摇头:“真不愧是玄晏长老……你我一样,都被赶了出来,何必如此执着?”
匕首唰地雪亮。
十鸢挑眉。
“师弟要斩草除根,我只得略施小计,借贵地避避风头。师弟寻不到我,洞天大会无法全力以赴。玄凛为了保证削弱灵净宫,必定会将我放在意想不到之处——譬如,与你那衣不蔽体的师侄同处一室。”
清鸿远远喊道:“疯婆娘,尽会疯言疯语。”
十鸢冷笑:“蠢货。”
清鸿牙痒痒,只待再骂回去,忽然那边钝响两声,玄晏提着匕首回来了。
他没再听见十鸢的声音,奇道:“师叔给她下了禁制?”
玄晏反倒奇怪地看他一眼,“打晕了。”
清鸿悻悻地嘀咕:“大半年不见,师叔你变得粗鲁了……那这个呢?”
他示意在旁等候的秦石。玄晏淡定坐下,“自己人,你说便是。”
“要杀玄凛不难,难在怎么将这群蠹虫一网打尽。”
见他没意见,清鸿才继续道:
“先剪除羽翼,再除他不迟。我那些师兄弟们成器的不多,但关系纷繁复杂,下手须谨慎,切忌打草惊蛇。师叔以为,从哪个下手比较妥当?”
他语气悠然,完全不像困在寒冰牢。玄晏瞟他一眼,匕首雷霆而出,直指他某个暴露在外的部位。
“……?!”
刹那间只见清鸿一蹦三尺高,躲在巨大锁链之后,只露出半边身子。
秦石瞪大眼睛,玄晏瞧着那截被他挣脱的锁铐,冷笑不止。
见他作势要走,清鸿连忙涎着脸皮凑上去,好声好气地劝:“不是故意骗师叔的,来消消气……我以为是清平带人来。躲在这里更安全,这不是等到了师叔嘛。而且我骗了玄凛老头儿,他在等我归顺,没舍得杀我。”
玄晏也没打算真和他置气,问道:“你觉得从哪个下手较好?”
清鸿舔舔唇角,比了一个“六”的手势。
清字辈排行第六,是清寂。
“清寂此人睚眦必报,知觉敏锐,而且格外害怕玄凛,是一条好狗。”
玄晏道:“狗不见了,主人必定着急。我以为此人甚好。”
他比了个“二”的手势。
排行第六的,是清敏。
清鸿一时没反应过来,秦石插了一句:“这与行兵打仗相同。要打胜仗,得先除掉对方的斥候探子。”
清敏负责的是开阳宫,也负责监管普通弟子。
清鸿笑道:“还是师叔想得周到。就从她下手!清寂就第二个。啧啧,我就不信,有了师叔,还怕拿不下她!”
他笑得欢快,渐渐地觉得突兀,才发觉玄晏和秦石都盯着自己。
少年时的回忆浮上心头,清鸿有点不好的感觉。
玄晏道:“与女子打交道,还是得长得俊俏的。我如今脸有疤痕,行动不便,只得委屈师侄你了。”
清鸿艰难地道:“师叔的意思是……美人计?”
玄晏听见美人两字,眉头一扬,嫌弃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他自觉心虚,指着秦石:“他长得也不赖,是那群女弟子最喜欢的模样,怎么不叫他去?”
玄铁匕首唰地钉在他耳边。
清鸿没料到他没用修为都有这么快的动作,顿时打个寒噤,憋屈地道:“清敏从来不喜欢我,我走过的地方她都能闻见味儿,绕道走。放我出去,真的不是打草惊蛇?”
玄晏眯眼。
两人僵持不下,秦石忽然道:“无妨,我去便是。不就是美男计么?”他抓抓下巴,“不知道清敏喜不喜欢这撮胡茬……”
玄晏忽然没了声。
清鸿趁热打铁:“这位小哥,这你就不清楚了。现在女子偏好面白肤净的类型,我瞧你底子不错,待出去后,让师叔给你打扮打扮,准保把她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要知道师叔身后曾经追着玄天门一大半的弟子,不分男女……”
玄铁匕首悄无声息地换了位置。
清鸿识趣闭嘴。
秦石却抬头,端详着玄晏。
马胖子瘦下来后,着实长得不错。没有那道疤就好了。
玄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遂转向清鸿。
“我要在这里待十天。帮我修行。”他一顿,又补充道:“用修为引导我。”
清鸿讶然,玄晏冷笑:“一进来就认出了我,修为能低到哪儿去?”
他讪笑,“确实是认出了,又不确定……师叔的修为,本是原先的我可望不可即的。”
玄晏原已经破入虚道境界,清鸿在寒冰牢里关了这么久,闷头苦练,也才刚刚突破至虚道境界。
万万想不到,还有他引导玄晏的一天。
修行之事不可怠慢,玄晏说做就做,连最后一件衣服都脱了,披在秦石身上。
有玄晏的护佑,秦石不觉得冷,只头发上结了层冰霜。见他摆出这个阵势,秦石不由担心:“真能成?十八你别胡来。”
玄晏回给他安心的微笑,在清鸿身前打坐调息。
清鸿自然不肯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将他上身的线条欣赏一遍,啧啧称叹,这才在他身后坐下。
运气几周天,玄晏压低的声音幽幽响起:
“冰针入脉。”
想了想,又道:
“别让他看见……”
清鸿一怔。
修士可以用金针刺入经脉,再由另一人引导天地灵气,注入其中,犹如提线偶人。
这是个极为有用的法子,却也极为凶险,非常人敢尝试。毅力不足,心性不够坚韧,无法忍受痛苦,或者天赋不佳、承受不了大量涌入的灵气而失败。
甚至可能走火入魔。
金针可以用冰针代替,寒冰牢灵气也充足,而且清鸿觉得自家师叔恨玄凛恨得发狂,不至于承受不住,关注点便落在了后一句上。
别让他看见?
是不想让他担心吗?
大事为先,清鸿知趣地没开玩笑,暗暗朝秦石念了法诀。
秦石聚精会神地盯着这边,不知为何,竟觉得困了。眼皮也渐渐合上,似乎黏在一起。
寒冷的地面有些发热,他揉揉眼睛,横躺于地,似乎躺回了开阳宫暖和的床铺。
眼前寒光一闪,他一愣,急忙看向玄晏,却只能看见寒光落在他身上。
他坐着没动,朝自己笑笑。
也对,清鸿是他师侄,也要向玄什么凛的报仇,哪能害他?
秦石渐渐沉睡,在地面上睡得格外香甜。清鸿催了两道法诀,让他如同置身于暖阳之下,这才撤回目光,专注于眼前。
右手边放着几根刚刚掐出的冰针,清鸿深吸一口气,手起针落,刺入他右手经脉。
血肉被冰针刺穿,清鸿听着都牙酸,玄晏却稳坐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
这个法子有多痛,他是知道的,以前他师父也给别人用过,都得躲在僻静处,怕惨叫声惊扰他人。
清鸿觉得,他仿佛第一天认识十四师叔。
印象中不苟言笑、总是以折磨他为乐的师叔,居然这么……
令人折服。
想想简直是靠天资过人蒙混至今的自己,清鸿不由羞愧。
他心绪一动,手就抖了,左手拿的冰针也摇摆不定。
“勿要多想,动手便是。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落错一根针就走火入魔的地步。”
清鸿咬牙。
第二根应声而落。
——没有落错。
他深出一口气,捡起剩下的针。
一根,又一根。
冰针落在他掌心时,甚至险些将掌心刺穿。
清鸿一面心疼师叔的手,一面心惊肉跳,下手也更加迅速,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
但对于玄晏而言,清鸿手脚轻重,已经感觉不到了。
从第一根针落在他身上开始,接二连三,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被冻住了。
能给秦石一个微笑,已经是极限。
从头冻到脚,浑身上下全是冰针。
玄晏放缓了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师叔,我要布法阵了,你撑住。”
北方。
东,南,西。
他感到身上被写了一道符咒,清鸿在面前盘腿坐下。
法诀第一个字刚刚出口,玄晏霍然睁眼。
清鸿知道会很痛,然而玄晏睁眼时,他还是一顿。
“继续……”
他一咬牙,盯着玄晏每一个表情,继续催动法诀。
身体每一寸都仿佛上刀山下火海,百般摧折,血肉模糊。
连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寒冰牢变成了火的炼狱。
浓厚的灵气朝他体内奔涌而入,他咬紧牙关,顶着可怖的疼痛,慢慢地引导着翻滚不息的灵气,使之成为修为的一部分。
清鸿念法诀的声音在颤抖。
他看见一丝鲜血从玄晏嘴角淌出。玄晏的目光涣散又集中,落在他身上,又落在秦石身上。
玄晏的姿势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安稳,却依旧以一种可怕的毅力,将他自己牢牢按住,连一丝呻/吟也没有。
空旷的寒冰牢里,唯有冰针一点一点,碎裂的声音。
-
秦石仿佛做了个温暖的梦。
他不记得自己如何睡着的,只记得梦中似乎回到了山林,与松弟捉野兔,掏鸟窝,逗野猪。
林间的日光暖暖地洒在身上,他抱着树枝呼呼大睡,却忽然从枝头掉落,然后便醒了。
“秦石?”
有人在拍他的脸,他不耐烦地拍开,对方又叫了几句,还凑到他耳边道:“你若是不走,我就只好亲身上阵,用美男计了。”
听见美男计,秦石立即醒了,腾地坐起来,与对方撞个正着。
玄晏揉揉下巴,慨叹:“你这几天没怎么吃,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秦石一面爬起来,一面挠头,“自打进了玄天门,我就没怎么吃东西,好像也不饿?”
清鸿凉凉地跟了一句:“你凡人之身,到灵气聚集之地,不会觉得饿。师叔你若是落下凡尘,太久没到凡间逗留,还没了修为,估计得把几百年的东西都吃了……”
秦石恍然大悟:“难怪当初你吃得那么胖!”
清鸿下巴都要砸在地上。
他狐疑地看了看玄晏,目光将他上下扫了十几遍,才艰难地道:“师叔你……当真那么胖过?”
玄晏一个凉飕飕的眼刀甩过去,等于是承认了。清鸿没忍住,趴在锁链上哈哈大笑。玄晏上去就是一脚,踹得他岔了气,脸涨得通红,这才转身道:“走吧。”
“这才……”
玄晏不容置疑地打断他,“已经十天了,再不上去,清平该下来了。”
清鸿给两人指了路,玄晏走了没两步,脚步一踉跄,扶住了秦石。
“哎哎,你别急,”秦石见他脸色有点白,连忙背起他,“不舒服就早说,我睡了这么久,正愁力气没处花。你给我指路就行。”
玄晏伏在他背上嗯了一声,将手心的冷汗抹在衣袖上。反倒是清鸿放不下心,叫道:“师叔?”
“无妨。”
眼见秦石背着玄晏,沿着山壁一圈圈地走上去,清鸿深深叹气。
已经扎成血人了,还得装作没事,真不嫌累。
出口在山壁之上,需要沿着狭窄的小路迂回向上。
“就在前面了,你别担心,回去了我们好好歇着。”
玄晏手指一动。
“秦石,我若是废了,又报不了仇,你会嫌弃我么?”
秦石吓一跳,“糊涂了?”
玄晏安静地趴着,没有回答。秦石絮絮地道:“嫌弃你做什么?倒是你,别嫌弃我。我只会耍耍兵器,像你在乌月惊天动地的什么剑阵,我肯定学不来。要是玄天门真的不要你,你就跟我回玉京,老子关上十天半个月,出来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啊,你还是跟在我身边,老子保护你!”
顶着清平和路过弟子惊愕的目光,秦石大摇大摆地,将玄晏背回了开阳宫。
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洗浴一番。
言齐烧了一桶水,继续和莫南乔对着干。玄晏支走了秦石,颤着手解开衣袍,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热水仿佛要涌进他的伤口。他忍着痛继续泡,总算是将最后一点冷意化掉。
曾经在寒冰牢里被抬回房,师父凌远长老在外面等了足足三天,得到他安然无恙的消息才敢离开。
如今只有他在,他要扛起重任。否则秦石怎么办,清鸿怎么办。
第二件事,便是给秦石好好打扮。
清鸿这个小兔崽子虽然嘴上没遮拦,说的却都是事实。玄晏吩咐言齐另烧一桶水,再将秦石叫进来。
秦石以为他仍然不舒服,火急火燎冲进来,却被他一把按进桶里。
水花溅得老高,秦石目瞪口呆,浑身透湿。玄晏却朝他清浅微笑。
“彻底洗干净了,再来见我。”
半个时辰后,秦石湿哒哒地跑了出来。
水脚印满屋子都是,玄晏细细打量他,看得他寒毛倒竖。
论长相,秦石属于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那种。说不定对清敏有别样的效果。
在秦石惊诧的注视下,他拿起了匕首。
又过去半个时辰,令人耳目一新的秦石被推了出来。
莫南乔与言齐正在争执,见到秦石,均是一愣。
如果说玄晏是深秋凉风,秦石大概是冬日暖阳,看上去分外舒适。
言齐想不到简单修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也争着要玄晏给他打扮。莫南乔不服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吵了起来。
秦石对自己这副打扮不太适应,玄晏叹气:“为了我,你竟牺牲这么多,委屈你了……”
他嘻嘻笑着:“不妨事,要知道以前司大人也……”
许久没提起司大人,四目相对,一时怔然。
“燕十八在不在?”
院子里停止了打闹,莫南乔与言齐面面相觑,看向玄晏。
来人正是清敏,略有嫌弃地看了莫南乔两人,才望向玄晏。
秦石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手。
“是你。”清敏点头,“师父找你有事,随我来一趟。”
秦石掌心沁出冷汗,玄晏捏捏他的手,示意他不必担心。
这次在寒冰牢,他已经突破至大成阶层,至少可以保证全身而退。
给“脑子有问题的兄长”交待之后,玄晏随着清敏走了。
依旧是掌门所处的隐元宫,只是这次来,和上次心境完全不同。
更加的平稳,不为外物所动。
清敏一路上都在看他,好笑地道:“你这人真是无趣,到哪儿都是这副表情。不用担心,今天师父让我带你来,不过是有些事想告诉你。”
玄晏无声地冷笑。
面对仇人,他能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不能杀之而后快,表情都是多余。
隐元宫正殿内,等着他的不止玄凛,还有清平和清冥。
后两者在看见玄晏后,神情显然不太好,纷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清敏。清敏却没搭理他们,径自退到一旁。
玄晏抬头,看向玄凛。
这是玄凛叛变之后,两人第一次正面相对。
玄晏目光沉稳,修为又精进不少,玄凛只觉得他有些熟悉,以为是那日他出手相救之故,便点点头:“是个好苗子。”
清冥拱手要问,却被玄凛打断:“有什么话待会再说。今日让你们几个过来,是商讨洞天大会之策。灵净宫对此次魁首势在必得,我们总不能落于人后。虽然,你们都是佼佼者,然而,洞天大会只能由三人参加。因此……”
清平没忍住:“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们几个参加,师父为何还要选人?”
玄凛摇头:“既然燕十八已经入我玄天门,我也不避着了。你们三个的底细,我还不清楚?让你们三个来,是告诉你们,过段日子,会让你们比试一番,优胜者再参与洞天大会。”
清冥本不在乎洞天大会的资格,左耳进右耳出。玄凛瞟他一眼,冷声道:“自然,我的亲传弟子,是最优秀的人物。”
他一个激灵,竖起耳朵。
玄晏此时的身份不过是记名弟子,一直垂首而立,一句话也没说。偶尔玄凛问到,他才答上两句,都巧妙地将话题抛了出去。
玄凛终于吩咐完了,让清敏领着其他两人退下,单单留下玄晏。清冥临走时,甚至恨恨地瞪了玄晏一眼。
身后的门关上了。
正殿里很昏暗。
玄晏记得,掌门师兄在时,这里窗明几净,祥和安然。
他坐在师兄的位置上,竟然坐得那么安稳!
玄凛仔细打量着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了修为被丢下凡间,玄晏早就死了。何况眼前这人眉目冷淡,疤痕吓人,像一把淬血的刀,哪有玄晏那种平和冷清。
“何方人士?”
“玉京。”
“多大了?”
“今年二十二。”
玄凛挑眉:“这般年轻?”
玄晏默默点头,“兄长脑子不好使,乡邻都看不起我们。听说这里过得比较安稳,我就来了。”
基本都与清敏交来的材料对上了,玄凛点头,又问道:“你如今修行到哪个境界了?”
玄晏答道:“应该是基筑层。”
“筑基。”玄凛纠正道,“成了记名弟子,就不能再说外行人的话。”
他又问了一些事情,玄晏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过了一阵子,玄凛似是困了,嘱咐他:“你若能再突破两层,就有望做我的亲传弟子。届时玄天门除我之外,任你差遣,再也没人看不起你的兄长。”
玄晏点头。玄凛又道:“先前那件事我已知晓,桂枝此人我知道,大约是你受了委屈。你先回去歇着,我已叮嘱清平,今后但凡桂枝的事,要仔细慎重。”
玄晏拱手,算是领情了,随即便往外走。
“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问你。你先前如何会在隐元宫?”
玄晏精神一振,面上却不动声色。
果真是条阴险毒辣的蛇。
他面无表情地回头,迎上玄凛沉思的目光,微微扬起下巴。
“我觉得那些人都不配做我的同辈,再怎样,我也该是清字辈的。”
玄凛此人十分阴毒,又十分自傲。
果不其然,玄凛大笑两声:“年轻人,就该有这种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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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晏踏出隐元宫之时,另一边,秦石踏出了小院,去寻找清敏的踪迹。
十八离开时,曾经借嘱咐的名义,悄悄将计划告诉了他。
不光要清敏倒霉,更要拉清冥下水。
二师姐和大师兄,一个都不能少。
清敏事物繁杂,离开了争吵不停的清冥清平两人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开阳宫,处理其他弟子的事情。
昨天是这两个记名弟子起了冲突,今天又有守卫弟子来报,守卫之间竟因为赌谁是掌门亲传弟子打了起来。
清敏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几个师兄弟还不省心,每天给她找事做,嫌她比较讨师父的欢心。
严惩了参与下注的几个守卫弟子,清敏揉着头皮,在山间小路上慢慢走着。
玄天门的小路很多,风景也都不错,白雪皑皑间偶有飞鸟,令人心旷神怡。清敏独自走了一段,突然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总归是门内,翻不起大风浪,清敏决定不动声色,看看跟着自己的人究竟要做什么。
她继续走她的山路,对方跟着。
她回到开阳宫附近转悠,对方也跟着。
弟子们看她的眼神有些诡异,清敏实在受不了,走到僻静角落里,回头一看。
竟然是燕十八的傻兄长。
见她愣愣地看向自己,秦石牢记玄晏的提点,毫无顾虑地一笑。
这一笑如冬日雪后初晴,不晃眼睛,却莫名的舒服。
清敏本想发火,被这一下笑得不知所措,索性转头就走。
“哎,别走,你拿了我的东西,怎么能就这样走掉?”
秦石继续傻傻地笑着,追了过去。清敏被弟子们看得心烦,袖子又冷不防被他拖住,不禁气怒道:“我何时拿过你的东西?勿要血口喷人!”
这么一吼,秦石当即委屈地低下头,手仍旧不放。
许多人被吼声引来目光,见是燕十八的傻兄长,便议论纷纷:
“哪有对傻子这么凶的……”
“还不是有出息的弟弟不在身边,否则哪能这么来?”
清敏虽然不怕议论,然而要是这群弟子三天两头给她找事,神仙也受不了。
她压着怒火,“你丢了什么东西?”
秦石开心地笑了:“你陪我去找啊!”便拉着她跑了。
周围人见清敏被拉着跑,丝毫没有抵触,都道她是知错就改,很快便散了。殊不知秦石天生神力,真的要拉一个人,那就是往死里拉,一时半会儿脱不开的。
清敏只觉自己双脚已经离地,整个人飞在空中,许久才落下。
其实秦石只带她跑了一小段路,便埋头到各个墙根去“找东西”了。
他一直背对自己,清敏本想脱身,然而每次她想悄悄走开,秦石都会转过身来,拉着她一起找。
要不是个傻子,她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了。
“花儿!”
“还是花儿!”
秦石瞅着墙根野花欢喜地拍掌,清敏冷笑:“这种东西玄天门里到处都是,你要是去后山,能有更多更漂亮的花。找到了东西就快些回去,我没空陪你……”
说时迟那时快,她埋怨之时,秦石冷不防起身,把一朵花戴在她头上,笑道:“好看!”
清敏有刹那间的开心,又刹那间觉得自己荒谬。
被一个傻子说好看,有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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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管我!”
丹意气冲冲地跑出来,却被丹扬拉住了。
“你好歹听师姐的,师姐怎么会害你……”
丹意回头就骂:“什么师姐师妹的,师祖要是顾及这些,哪轮得到我们过好日子!”
丹扬心凉了半截,仍在劝她:“丹意,你还是好生修炼吧。不管怎么说,修为高了,你的容貌就不会消减得那么快。想想十四师伯祖的容貌……”
“你闭嘴,真烦人!”
丹意挣扎不停,丹扬却不敢放。
师父清冥刚从师祖那儿回来,脸色不好看,丹意像往常一样凑上去,被扇了一巴掌。现在师父不知去了哪里,丹意却意气用事,想要找清冥说个清楚,自认为年轻貌美,依旧可以留住师父。
挣扎半天,丹意忽然停住了。丹扬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她道:“不是我的问题,应该是那个贱人搞的鬼!丹扬,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师妹,就陪我去找桂枝!”
丹扬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自打桂枝出现,她们的日子就比不上以前了。如今桂枝是清冥跟前的红人,许多普通弟子都想巴结的对象。找她的麻烦,她们只会更难捱。
两人纠缠不休,丹意忽然眯起眼睛,指着不远处的大门:“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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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清敏被秦石带到了清冥的院子。
她向来看清冥不顺眼,很少到他的院子来,然而秦石拖着她不放,她也不愿跟个傻子计较。
幸好今天的事情已经忙完了,就当随便走走吧。
“你看,这里也有花!”
秦石指着墙边,兴奋地道。清敏叹气,忽然尖锐的少女声在耳畔炸响:
“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戴这种花,真是不害臊!”
丹意气势汹汹地走来,将秦石往旁推开,指着清敏骂道:“我道师父怎么最近不对,原来你也掺了一脚!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姿色,也敢这样耍威风!”
她已经急红了眼,见到清敏,当即认为她是来炫耀的。
清敏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疯狂,仍然分得清她的语气,便沉下脸来:“丹意,你是大师兄的徒弟,我让你一二,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指摘长辈。”
丹意阴阳怪气地笑道:“还知道自己是长辈呢。和自己的师兄勾勾搭搭,也能叫长辈?”
她和清冥的事情,是玄天门内公开的秘密。
被一个晚辈如此嚣张地指着鼻子骂,圣人也有脾气,更何况骂得莫名其妙。
清敏冷笑:“和自己的师父鬼混,也能叫徒弟?”
丹意红了眼,竟然要动手。丹扬眼见不好,连忙上去将她死死抱住,一面拼命向清敏道歉:“二师叔,丹意她今天说话没分寸,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们晚辈一般见识!”
清敏稍稍按捺住怒气。
恰是这时,秦石天真地问道:“什么是鬼混?”
丹扬暗叫不好,丹意掰开他的手,妩媚地笑道:“就是和自己的师兄勾勾搭搭不成体统……”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清敏被秦石带了这么久,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又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上去就要动手。
丹意挣脱了丹扬,出手便是法诀。清敏毫无防备,被打得连退几丈,后背牢牢撞在门柱上,痛呼一声。
“两个死丫头!反了天了!”
几人闹成一团。秦石在旁站着,对闻声而来的弟子们天真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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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秦石回到院子里,将事情前后与玄晏一说。两人默契对笑。
另一边,玄凛只觉事情太过诡谲。
一个是自己最信任的徒儿,另一个是可爱机灵的徒孙。这两人如何闹到一起的,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有个傻子在旁带路,但丹意疯成这副模样,实在是诡异万分。
清敏头发散乱,衣袍被扯破了,气得浑身发抖,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丹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可怜兮兮地看着玄凛。
“师祖……”
她刚刚说话,清冥皱起眉头,一个茶盏扔过去,喝道:“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有话好好说!”
丹意吓了一跳,只得收敛起这副姿态,抹掉眼泪,委屈地道:“是敏师叔突然来了,我以为她……”
“你以为什么?我要抢你师父?荒谬!”
清敏气得拍案而起,在玄凛的目光中慢慢坐下去。
“清敏,你平素从来不去老大的院子,今日为何去了?别告诉我,是个傻子带你去的。傻子没有术法,你有没有?”
清敏一噎,无话可说。
她只觉得这傻子可爱,天真,与他走走没有什么坏处,没想过动用术法,哪知道在玄凛这里,成了她有意的证据。
清冥悠悠地补充道:“谁知道呢?从来不到我那儿去的人,居然被傻子领过去了。其实你是想去打探我修行的消息吧?”
清敏气怒,瞥见玄凛的神色,顿时心凉了。
“师父,也是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