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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凛沉吟片刻。
清敏的心高高悬起,却听他道:“你师兄说的有理。”
瞥见清敏灰败的脸色,丹意心内得意,却也忍不住狐疑。
这段日子,师父确实疏远了她,说她身上有股怪味。她闻不出,便没放在心上。她纵然对清敏不满,却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冲撞她。
莫非,和这股味道有关系?
次日清晨,言齐给玄晏打来清水,嘴里念叨着:“怪了,怎么清敏不在?”
“怎么?”
“以往她在的时候,只许每个记名弟子打一次水。上回给你换水,还遭了她白眼,要不是看在我实力超群的份上,早就赶我回来了。”
秦石在檐下擦拭玄铁匕首,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这小家伙实力超群,寒冰牢里关着的是什么?千年老妖吗?
说起清敏,他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听说清敏和他师兄不清楚,还被师侄打了。她和掌门置气,现在什么事都不管,躲在自己院里呢。我今天端水回来,一滴都没有洒,厉不厉害?”
言齐眉飞色舞说了许久,玄晏却已经拧干绢布,走向秦石。
秦石因为仔细擦拭匕首而浑身大汗。他专注于检查刀刃,一条绢布冷不防扑在脸上。对方轻轻按着他,轻柔而细致地给他擦脸。
言齐看直了眼,玄晏却取回绢布,凉凉地道:“别误会,只是顺手。”然后接过了玄铁匕首,随意抹了几道。
秦石仰着脑袋看他,表情呆呆的。他定定看了一阵,伸出一根手指,将他戳在地上滚了两滚。
言齐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那般好用的匕首,进可攻退可守,居然用给傻子擦过脸的绢布擦拭?
“法器是否好用,在人而不在器物。”
言齐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念出了声,脸一红,争辩道:“那也不能这样擦……”
“修士不可不重法器,亦不可太重法器。囿于法器美观,影响自身修为精进,岂非得不偿失?”
言齐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然而脸皮太薄,拉不下脸承认,又看看自己手腕上玲珑剔透的赤红珠子。
这么漂亮的东西,他连磕碰都心疼。
玄晏微笑一下。
眼前幻影一闪,几根手指已经搭在他的手串上。言齐悚然后退,对方却追着他的手串不放。
言齐的动作已经算是记名弟子中最快的了,依旧被玄晏逼得无路可退。
他能感觉到玄晏的变化,然而如此可怕的进境,令他感到恐惧又兴奋。
玄铁匕首抵在手串上,只要向上一挑,就能将其挑断。言齐咬牙,下意识地护住手串,空门大开。
“好了。”
言齐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些滑稽,连忙拍拍衣物,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为了手串法器,竟然不看重性命。这还只是小小的切磋,换做险境,几条命都不够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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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玄晏留下言齐好生思考,独自出了门。
暂时解决了清敏,开阳宫的巡视更加松懈。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清寂。
放倒清敏的同时给清冥下了眼药,这次解决清寂,玄晏打算鹤蚌俱获,再给清冥一点惊喜。
开阳宫占地广阔,许多清字辈弟子都选了东边院子,方便出入,唯有清寂知觉敏锐,受不得吵闹,院子选在西南方的角落里。
令他意外的是,清寂的院子,竟然没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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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喝茶。”
丹成端上茶碗,又站在一旁给清寂磨墨。清寂喝了一口,越看他越不顺眼,不耐烦地摆手:“快出去。”
“是。”
他没有表情,恭谨地将衣袖拉好,遮住身上的疤痕。
金玉药铺出事后,玄凛本想另选人接手。奈何大火来得诡异,其余人怕有诈,都不敢接。清寂战战兢兢继续管着,到现在也没出事,便逐渐放下心来,玄凛也没再提过。
然而,如今令他心烦的,是洞天大会的资格。
清敏和清平就罢了,凭什么清冥能去,他却不能?游手好闲之徒,去参加洞天大会,不是丢人么?
他一会儿希望记名弟子把清冥挤下去,一会儿烦恼自己落选,恼得将药铺的账本甩在地上。
今日恰逢廿五,药铺掌柜上山来的日子。然而这都下午了,人还没来,他急得踱来踱去,忍不住又叫道:“丹成?丹成!”
丹成急急忙忙推门,却被他揪住头发来回拉扯,吼道:“不是早就说过,让你每次进来都低着头吗?这么丑还仰头,是想吓死你师父?!”
金玉药铺掌柜姗姗来迟,与引路弟子进门,便撞上清寂踢打丹成的一幕。两人都不敢吱声,等到清寂出够了气,才小心翼翼地上前。
丹成忍着痛将房门关上,捂着脸一瘸一拐地走回房间。
清寂脾气暴躁,听不得响声,丹成房里布置简陋,甚至比不上守卫弟子。
他在床沿上呆坐一会儿,拿出一盒快用完的药膏,凑到铜镜前,小心地将药膏涂在伤疤上。
铜镜捡来时已经破了,只有巴掌大的一片。他涂完药膏,铜镜上却有人影闪动。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丹成一动不动坐着,对他摇头。那手犹豫一阵,松开了他。
丹成转头,仰视着玄晏。玄晏与之回望,眼里有些许讶异。
这孩子的轮廓他记得清楚,是药铺里拖着清寂的小童。怎么现在变成这副模样?
“你记得药铺?”“我记得药铺的事。”
两人一同开口。玄晏示意他先说。丹成道:“你如何进来的?”
玄晏挑眉:“原先是进不来的。”后来有引路弟子带凡人进来,他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竟没发现是再普通不过的障眼法,便沿着他们的路线进来,一路摸到这里。
丹成问他:“你为何要进来?向师父寻仇?”
玄晏一怔。丹成又道:“你只是记名弟子,打不过。”
“若我能呢?”
“帮我。”
玄晏笑了:“你是他的徒弟,如何帮我?况且我如何信你?”
丹成亦笑了。
他不知道丹成有何打算,忽然叫道:“走水啦!”
这一叫,清寂那边立时喧腾了。玄晏抽身欲走,丹成却拉着他,指了指唯一可蔽身的床底。
“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玄晏刚刚藏好,放缓呼吸,清寂便匆匆忙忙地撞开了门。
一朝被蛇咬,他现在听见走水便害怕。
清寂环顾一周,皱眉:“火呢?”
丹成怯怯地退了两步。
“我瞎叫的……”
清寂暴怒,上手要打,忽然迟疑道:“不对,你没胆子瞎叫。谁教你的?嗯?”
丹成被他揪着衣领,弱声道:“师父,你的账本还在书房……”
清寂猛地回头,看见引路弟子和掌柜急急忙忙跟过来。面对清寂的质疑,掌柜叫苦连天:“道长,小的哪有这个胆子!赔上小的八辈祖宗也不敢哪!小的要是说谎就天打雷劈!”又转向丹成:“小道长,小的哪里得罪了你,要这样栽赃小的?”
在引路弟子面前失了面子,清寂更是暴怒,一脚将丹成踢到墙上,上前就打。
掌柜和引路弟子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劝,蹑手蹑脚走出去了。
玄晏在床底咬牙。
清寂的拳打脚踢,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么小的孩子,清寂怎么下得去手!
丹成趴在地上,怯怯地朝他这边抬眼,眼神却狠戾无比,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信我。
等到清寂撒完气,带着掌柜两人扬长而去。玄晏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不会回来,这才爬出床底,去看丹成的伤势。
一天挨了两顿打,丹成有些熬不住,坐在墙脚不动,只抬着眼,定定地看他。
“你能杀了我师父么?”
玄晏点头。
“你能,我就帮你。我有师父的把柄,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例如?”
“这次丹意师姐发狂,就因为师父让我偷偷给她的洗澡水下药……”
这倒是将清寂和清冥联系起来的好把柄。
丹成慢慢地喘气,“还有他贪了不少药铺的上等药材,还有许多事情……”
他疼痛难忍,玄晏看不下去,叹道“下次再说”,便将他打晕,放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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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清冥回来,身上还带着桂枝常用的香味。丹意上去,却被清冥嫌弃地推开。
丹扬这几天没和她说话,早就睡了。丹意心烦意乱,将发饰卸了,坐在窗边生闷气。
初春时,玄天山夜晚依旧寒凉。她起身关窗,却有一张纸条扔了进来。
清寂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