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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惊讶,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转过了头,没有赶他走。
她也不敢。
位置被贺玄坐了,杜凌,杜蓉并没有在意,因贺玄年少时他们便常见的,心里把他当成半个家人,陆续就坐在他旁边。杜凌挨着贺玄,杜蓉在杜凌左手边,而杜绣则坐在最外侧。
瞧着这乱七八糟的排序,赵豫伸手抚一抚额头,实在是有些心烦。
看他伫立不动,杜绣朝他笑道:“豫哥哥,这庆春楼是不是能点吃的?”
没有杜若的声音悦耳,可杜绣生得很可爱,大眼睛,圆脸,那样展颜一笑,恰如春风拂面,带着鲜花的香气,赵豫脸色缓和一些,招呼伙计过来,亲自点了几样吃食方才请他们几人也自行挑选。
杜若坐在最里面,轮到她点的时候,伙计竟然已经送吃食上来了。她垂眸看去,有核桃糕,有香瓜子,有绿豆卷,还有蜜汁汤,共八样整齐的放着,都是她看戏的时候喜欢吃得,不用说,那定是赵豫点了的。
那一刻,或多或少的她都有些动摇。
要不是做了梦,她现在与赵豫定是很好的,他温柔体贴,很有耐心,与他在一起总是十分的舒服,便算她还小,其实也有过模糊的念头,嫁给赵豫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那梦是惊人的,把所有的都抹杀干净。
要她与赵豫和好,她绝对做不到。
锣声骤响,戏班子登台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戏子身上。
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贺玄确实不怎么感兴趣,他略侧过头看向杜若,她手肘撑在案几上,托着腮,并没有吃东西,只在专心的看戏,嘴角挂着笑,看到精彩处,忽地坐直身子,眼睛瞪大了,直勾勾盯着戏台,嘴唇也微微张开,发出轻轻的声音。
仔细听的话,是跟着那戏子唱词呢。
那样的忘我。
贺玄摇摇头,背靠在座椅上,半眯起眼睛。
杜若听得越久越饿,偏偏她还不吃赵豫买的东西,可现在戏班子已经在表演,要点吃的都已点了,伙计们退到一边,不是喧哗的时候,她无奈之间发现隔壁贺玄的桌上也摆得几样吃食,其中就有绿豆卷。
忍不住仔细打量他一眼,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杜若把手偷偷伸出来,极快的拿了块糕点缩回去。
以为谁都没看见,却不知玉竹,鹤兰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明明面前那么多吃的,怎么自家姑娘就要偷王爷的呢?
她们虽然已看出她不喜欢赵豫了,可委实没料到,竟到这个地步。
杜若偷到绿豆卷就吃了起来,只一块太小填不饱肚子,她又去拿贺玄的,结果他突然把眼睛睁了开来。
她的手伸在半途,不上不下的,像是小贼被抓到现行。
幸好贺玄没有问,淡淡道:“都拿去罢。”
杜若就有些脸红:“你不吃?”
他没答。
她整盘端过来。
他瞧着她,发现赵豫买给她的一样都没有动,心想这丫头要绝情起来也当真绝情,就像当初对他一样,他都不知哪里得罪她,她就与他疏远了,从此再没有叫过他。现在她又甜甜的喊着玄哥哥……他想着眉梢一扬,该不会是因她与赵豫决裂,她才又重拾旧情罢?
他脸色沉了沉。
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杜若一开始还吃得欢,后来就吃不下了,伸手递给他一块:“你应该也饿了罢?”
他道:“我不饿。”
不饿总看着她作甚?杜若暗自腹诽,也不吃了,拿帕子擦擦手道:“这样好看的戏,你竟然不喜欢,在这种时候睡觉是暴殄天物。”
贺玄闭起眼睛:“我本来就不为看戏。”
难道是累了,寻个地方睡觉的?杜若对他的行为实在难以理解,她很快就沉浸到戏里面去了,不知赵豫隔着四张座椅,也在心不在焉,要看她看不清,想要过来又觉不妥。倒是杜绣叽叽喳喳的,好像一只雀鸟,多少解了一点烦闷。
等到戏散,众人纷纷往台上扔铜钱,杜若也叫玉竹去赏了一些银子,这才从庆春楼缓缓出来。
楼里人多,从前排走到门口需得一些时间,杜若走在最后面,余音绕梁,她犹自回味,不想被人突然抓住胳膊,用力一拉,她没有站稳,差些摔倒,赵豫扶住她道:“还有别的路出去,你随我来。”
根本就是他拉的,杜若恼道:“你放手,我不要去别处。”
她这样大的声音很快就会被别人发现,可赵豫实在不甘心,就像被人砍头也得知道个罪名罢?两年了,他在她身上投入的心血如何收回?虽说一开始他是想与杜家走近,才借机相交的,可渐渐的却也喜欢上杜若,因他没有妹妹,杜若漂亮又可爱,他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着,而今她突然的无情起来,他也有割肉之痛。
怎么能不问个清楚?
“你到底因何讨厌我?我买的东西你都不碰,你恨我什么?”他说得又急又快,“若若,你得说个理由!”
手掌的温度烙在胳膊上,好像烧热的铁,杜若盯着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她没有任何他不好的证据啊。
可她又演不来戏,她没法做到像以前那样与赵豫说说笑笑的,她皱眉道:“我没恨你,只是长大了,不应该与你那么亲近了。”
那她还跟贺玄坐在一起?
忽地想到那日在芙蓉园,她也是与贺玄孤男寡女坐在亭中喝茶,赵豫心头被刺了一下,难不成是因为贺玄回来了?他眸光变冷,盯着杜若,没想到她那么善变,可到底不聪明。贺玄只是王爷,他是大皇子,谁的将来更为高远,她难道不知吗?
真是瞎眼了!
他极是恼火,可嘴角却弯起来,噙着笑,伸手摸摸她脑袋:“若若,不管你长多大,我对你都是一样的。”
柔情蜜意的叫杜若浑身生了细栗出来。
到这时候,他还不知道放弃吗?杜若真有些怀疑,梦是假的,她揉一揉胳膊,抬起头正对上贺玄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忽地感受了一丝凉意。
回到府里,她实在提不起精神,被赵豫的温柔折磨得浑身疲乏,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明明都表现出了讨厌,他偏还对她好呢,真是奇了怪了。要换作贺玄,她这样试试,他定然不会再见她的。
可见赵豫比玄哥哥难对付啊!
杜若头疼。
杜凌偏还来问八仙观的事情:“你到底见到国师没有?他怎么说?”
贺玄让她不要相信宁封,可宁封却相信她说得话,杜若觉得,他对梦的见解应是正确的,那是天机,兴许是不该泄露的,她笑一笑道:“国师说我这些梦算不得数,我现在也不信了。”
杜凌道:“我早让你不要信,天下谁不做些荒唐梦呢?”他顿一顿,脑筋又转了个弯,“不对,你要是不信了,怎么对大殿下那么差?”
“我怎么差了?我就是累了不想看戏。”
“我看你看得很高兴嘛。”
真是难缠的哥哥,杜若一跺脚:“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了,怎么样?你要再问,我也不喜欢你了!”
说不过就耍赖,杜凌拿她没辙。
两人去谢氏那里请安。
谢氏笑道:“早前有小厮回来传话,还真去看戏了。”
“殿下盛意邀请,不去不好。”杜凌道,“他还请我们在戏楼里吃了东西,而今也不需再用午膳。”
“大殿下为人真不错。”谢氏语气平淡,她是想到那天在芙蓉园,皇后秦氏在她面前夸杜若的事情,幸好女儿还小,与赵豫又差得六岁,不然她真怕秦氏要杜若做儿媳妇。要说这大皇子,不管品貌,都算出众的,只可惜身在皇家,太子没有定下来,杜若真嫁给赵豫,将来二皇子被立为太子,那结局不用猜,也必是惨淡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并不想杜若嫁入皇家,但也不想得罪赵豫,因谁也不知,赵豫以后会不会是皇帝。
若他是,岂会不记得对他冷待的人?秋后算账也未可知。
是以不近不远的便是了,反正杜凌年纪还小,帮不了赵豫什么,至于杜云壑,他做事最有分寸,应是不会行差踏错。
她让两孩子回去歇息。
过得阵子,杜家请来两位西席,男的专教杜家小少爷杜峥,女夫子便教她们四个姑娘,杜若以前就学过琴棋书画,那女夫子也是从头教起,并没有什么难的,只寻到事情做,总是没那么清闲了。
临近端午,女夫子稍许有些松散,多给与她们时间做些香囊送与亲朋好友,故而这日只教得她们谈一首曲子,便放她们回去。
小姑娘在路上叽叽喳喳的,杜蓉道:“我那里好些的珠子,昨日寻出来,才发现根本用不掉,一会儿你们来拿一些,就用在香囊上,也不是贵重的东西。”
杜若笑道:“好呀,我正当要编个长命缕给哥哥,中间串一些珠子最是漂亮。”
“男儿家还要漂亮?”杜绣忍不住道,“大哥到时愿意带出去吗?一亮出手腕,那珠子亮闪闪的。”
“我做的,他敢不戴!”杜若道,“我还要给他做个亮闪闪的香囊。”
这下连杜莺都笑了,也不知杜凌欠了她什么,非得要戴呢。
四人正说着,来到园子西边的月亮门,却见杜云岩正走过来,也不知瞧见谁,脸上瞬时布满了怒气。
可杜蓉向来不怕他,也不喜欢这个爹爹,见状微微侧过头,而杜绣是很喜欢缠着杜云岩的,每回他回家,她总是甜甜的扑上去,问候父亲,可现在,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杜绣也不敢上去。
都察觉到了异常,杜莺最是冷静,上前问安:“父亲,您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杜云岩没有看她,而是突然把手指向杜蓉:“孽障,你给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杜蓉身子挺的笔直,挑眉道:“不知父亲有何话要说?”
见她还在不听话,杜云岩心想她在外面做出这样的事情,被他这个父亲逮到小辫子了,竟然还能如此大义凌然?
杜云岩几步过去,一把握住她胳膊,拖着去了旁边的藏书楼,关上门喝道:“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与那章凤翼勾搭上的?他父亲今日与我说,跟他是一家人!我们杜家何时与章家成一家人了?”
杜蓉脸色一下子煞白。
看她终于害怕了,杜云岩想起她以前屡次指责他这个父亲没有做好,可她这女儿又做好了吗?
他冷声道:“你休想嫁入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