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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糟糟的寒冬很快过去,为除旧迎新,整座皇宫好生热闹了一番。
新春过后,万物悄悄地焕发出生机,窗外的树枝上嫩绿点点,像是在诉说着春意的到来。
伏案窗前的年轻男子,最后有力一顿,潇洒地提笔,将其搁置一旁的洗砚中。站立起身,三四步走到窗边,他目视远方,眸光深远幽邃。
如果没有了母皇的宠爱,他还剩下什么?在三皇兄婚事定下后,槿栀这句话,一直萦绕在赵景炎耳旁。
简单的话语,细思却令人极恐。
即便失去皇宠,母皇如今依然在位。再不得宠,他还能倚着自己是个皇子,比之常人,日子倒也不算难过。可是,日后呢?
新皇登基,他可还有这等轻悠时光?
父后的日常生活,兄长被下毒,外祖父家倒向了三皇兄……往日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拨开了茫茫前路,乌云逐渐退散。
从小同他一起长大的少女,是那个意思吗?
二皇兄根本不像是能沾染得了世俗的。其他兄弟先不说能不能同三皇兄抗衡,便是有这么一个人,在他登位之后,可还会讲究什么手足情深?
皇权,是他此前从未肖想过的。二哥不去,就只剩下他。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他们,赵景炎第一次理解了“不得不争”四个字的含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都不想成为他人口下之食!
如此这般,再次碰面时,二人无需言语言明,便达成了一致。
形势迫人,不过大约一个冬季的时间,赵景炎便迅速地成长。曾经令人头痛的六皇子殿下,很快完成了蜕变,让曾经顽劣变为了他外皮。
对此,槿栀乐见其成。
皇权之路,从来都是孤独的。如果他还是曾经的六皇子,自己立不起来,即便有她在背后推动,也难以成事。虽然她是为了完成任务,但也不想因为一己私利,使得荣丰国陷入动乱的局势。
刚过了初春,赵景霖同槿栀的婚期定了下来,是在四月底。
“四”同“死”谐音,一桩婚事,合两姓之好,谁不期盼着长长久久,和和美美。一般而言,没有人家会选在四月份成婚,听着便不是很吉利。
可偏偏是苏贵君在定下自己儿子六月初成婚后,插了两句嘴,仁安女帝便轻易地将二皇子的婚期这么敲定下来。
而两人都自动性忽略了槿栀不过堪堪十五。
何为盛宠?不外如此。
嫡子的婚事本就不顺畅,生为人母,这么轻忽地定下日期。不说裴君后早就平静无波的心里,又起了什么涟漪。就是宗亲们,也颇有不满,折子倒是不曾明说,私下却免不了腹诽。
隔天,有个耿直的老大人,朝见之时正义满怀地上奏。帝王轻飘飘一句“家事”,噎的他当庭翻了白眼,回家颐养天年去了。
这事不知怎的传了出去,民间开始风传苏贵君风华绝世。
因是赞扬宠君的美谈,无人遏制。任由传言像荒原的野草,肆意地疯长的结果就是,传着传着,美谈慢慢变了味道。
许是荣丰国算得上国泰民安,倒是没人说仁安女帝昏庸无道,但对苏贵君的风评却是完全转了缝隙,变为妖颜惑世。
事起之初,槿栀就已察觉这把火势必要烧到自己身上。为了便宜行事,她先行一步在一次仁安女帝来凤飞宫时,当面请辞。理由很是充分,婚期既已定下,她就该早日搬到自己修葺完毕的府邸,准备婚事了。
不知近来是食补过度,还是房事无节制,仁安女帝身形有些走样,像是虚胖了不少。听得瑾栀的请求,她沉默了片刻,痛快地批准,而后赏了些东西便离开。
“舅舅,舅母近些时日,来凤飞宫的次数似乎多了些呢!”
这段时间,瑾栀□□乏术,也是今天她才关注到这点。她不是没想过名正言顺地让仁安女帝封赵景炎为太子,只是原文里的种种,以及过来之后的亲身体会,让她觉得此路不通。
裴君后在那人走后,若无其事地端起杯盏,一口茶尚刚顺着喉管浸润她的心扉。
儿子身体已然康复,定下的是自己的亲外甥女,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成婚了。这段时间,那些让她心生不快的,裴君后也就自动忽略了。
听到这句话,他眉头挑了挑,淡定地站起身来,走到槿栀的身边拍了拍她的手。
“有的人老了,心倒是清明了不少。你们啊,该使劲儿的地方,也使使劲儿,没准儿有意外之喜。”
握紧手内的东西,槿栀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舅舅的意思,昭然若揭。
走回自己寝殿,瑾栀迅速地看了两眼握在手里的东西,转手便将其放入了系统升级后的小空间内。
“狂炫酷,你方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今天从她踏进正殿殿门的瞬间,狂炫酷便有细微出声,只是之前她没来及与它交流。
“小栀,小栀,那个皇帝中毒了!”狂炫酷得意洋洋地嚷道。
从它回来之后,小栀跟它说话的次数就没以前多了。今天知道这消息,它就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仁安女帝中毒了?
又是中毒?
瑾栀仔细回忆原文里,最后那段,似乎是仁安女帝病重,由三皇子代理朝政。虽然时间有些差异,但手段说不得就是相同。
至于给仁安女帝解毒?抱歉,她暂时不乐意。不要问她为什么都没问过有没有解药,系统在手,想用积分换个解毒丸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回想起大殿内裴君后的意有所指,瑾栀的直觉告诉她,这事舅舅或许知道点什么。
没告诉她的,她就暂且当做不知吧!
但是今天的这些要提醒着她,她之前的部署,并不够周密,该查漏补缺了。
而后槿栀得知,有个拖后腿的岳家的杜若嫣,在知晓身世后,阴差阳错地归到三皇子一系。
原男女主的感情线,都各自系在另外的人身上了,居然还能以另一种方式靠近。剧情的力量真是强大!
吐槽的同时,槿栀也感觉到,离完成任务,已然不远矣。
往后没几天,民间的传言,像是被风越吹越烈的大火,蔓延开来。
裴君后无可避免地被波及到。
黑红黑红显然不是苏贵君最初任由留言传出时想得到的,只是没等她推波助澜,就有人先一步将火势转移。而遭殃的恰好是他深埋在心中的刺。
苏贵君毕生最大的耐心,大约就是明明不愿为侧,却在这个位置上一坐便是二十余载。
裴氏,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他忍着这股风又吹了小半旬,才一副难以隐忍的模样,在仁安女帝面前,露了悲愤。
近日来,尤感身体不适的仁安女帝,见着宠君这般委屈,自是一查到底。这一查,一直当自己是闷声葫芦的五皇子,冷不丁背了个大锅。
五皇子也有十七了,其父多年来,虽不说圣宠不衰,却也是稳稳当当地坐在良君侍的位置上多年。或许因为他是寿安伯府庶子出身,性子偏弱,为人低调,连带着五皇子也不太打眼。
这回的事,倒是彻彻底底让这对父子火了一把。事情的起因也是令人啼笑皆非。原是良君侍的嫡姐,寿安伯世子酒后失言所致。
仁安女帝勒令良君侍,五皇子闭宫思过三个月,寿安伯世子官降三级,贬为校尉,守城三年。寿安伯教女无方,罚俸一年,留职查看。
帝王已经如此惩戒,任由苏贵君再怎样不满,也只好暂且忍耐下来。
流言事件草草落幕,紧接着,阴雨连绵。一直到四月下旬,天色才转为晴朗。
四月二十九日,宜嫁娶。
嫡皇子出嫁,宗亲府为主,礼部协同办理,赵景霖与槿栀的这婚事场面,比几年前的大皇子隆重了许多,整座上京城陷入红色的海洋。
宁郡王府与一墙之隔的皇子府内,随之可见的都是忙碌的身影。
皇宫内也是喜气洋洋,宫侍们面上洋溢着喜色,脚下却丝毫不敢停顿。
两位新人的待遇却是差异不小。
因为临近傍晚,花轿才会由凤飞宫抬出去,赵景霖白日里只需吃好喝好,养足了精神便是。
而宁郡王府内,中午便有喜宴,槿栀一大早就开始迎接前来郡王府道贺的宾客。
她年纪虽轻,已有爵位在身,今日迎娶的还是皇子。宾客们不管心里如何,面上对这位新人,俱十分和气,将“恭喜”二字挂在嘴边,不曾停歇。
傍晚时分,身着喜服的槿栀,骑着白马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皇宫。
随着时间推移,夜幕降临,烟火冲向天际的那一瞬间,整座皇宫,被突如其来的兵马重重包围。
而乾元殿内,瑾栀与赵景霖刚刚完成拜堂仪式,殿门外便火光冲天。
一行手持兵刃的侍卫率先闯入,将靠在殿门附近的几个人被一刀斩杀。
血腥味瞬间在整座大殿内弥漫。
几乎所有人向仁安女帝的方向靠拢时,三皇子却带着几个人朝着殿门的方向。
不等他靠近,后领兵进来的将领即刻下跪,硬声禀报:“殿下,一切都按计划完成。”
一时间,两方对垒,局势鲜明。
端坐在正殿之上的仁安女帝唇角翕动,目光微颤。她快速地扫过身旁的君后,没能得想要的回应。最终在宫侍的搀扶之下,一代帝王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挺直着身姿。
牢牢握着赵景霖手的瑾栀,甚至看到她虚胖的下巴晃了两下。
“景沐,犯上作乱的后果,你可知道?”纵使身体每况愈下,这一刻,仁安女帝发出的声音,还是带着她惯有的威严,哪怕并不是那么中气十足。
“陛下无需多言,快快写下传位诏书,颐养天年吧!”
踏入殿内的苏贵君,疾步行走,手指空白诏书,行动间袍角翻飞,眉眼间志得意满。
三皇子转过身来,坚定地站到苏贵君的身侧,舒朗清俊的脸上,复杂难辨。
皇权更替,谁还讲骨肉亲情,君臣之礼?
本想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的仁安女帝,大手一挥,紧闭双目。
局势立即改写。
史书上只记载“庆和十九年,帝三子乾元兵败,后未闻此人矣。”
杜若嫣也早就随着三皇子的落败,按罪伏法。
盛夏之际,仁安女帝传位于六皇子赵景炎,荣丰首位男性帝王登上历史的舞台。同时,这个国家也迎来了全盛的孝景时期。
新君落座龙椅的刹那,随着百官叩首,瑾栀捕捉到赵景霖闲适的笑容,脑海中扬起久违的声响。
“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