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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魏掌门怎么办?”
莫庄自听到仓外那女子嗓音,如闻丧钟一般惊慌,忙着去更衣接旨,已顾不得魏川,随口道:“扶到本座寝帐,好生照看!”说着不待下人回话,便匆匆从后门遛出,草草更衣,便绕行到甲板上,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那位峨冠博带的高大老叟,须发如雪,又是一身白衣,手持白羽扇,旁人眼里,这哪里是人,必是神仙。然而他并非神仙,乃是当朝国丈,其左右立着一男一女,男子长身正立着一位文官,五十岁出头,右手中捏举着一流苏卷宗,一看便知是圣旨;右边女子,青丝堆云,三枚映月生辉的玉环,点缀其中,白衣薄纱袭身,裙摆兰花提绣,腰间束着一条银光闪闪的腰带,与头上玉环辉映,煞是清丽,且她身后随着两名提着玉炉婢女,谧静而立,一看便知,此女身份不俗。
莫庄远远就瞥见三人,近前只是沉首扣拜,不敢抬眼去看,颤声道:“下官莫庄,拜见国丈大人、顺贤妃娘娘、御前监郎大人!”
国丈大人先是哼了一声,微微扭脸向左边男子淡淡道:“郎大人,就先宣圣上口谕!”
郎大人闻言,迟疑了一下,于是微微颔首,转向莫庄,郎声道:“莫大人请平身接旨!”
莫庄来时已瞧见郎大人手中圣旨,却不知皇上还有口谕,心中纳罕:“既然有圣旨在,为何还会有口谕,难道……难道是太后令!”想到太后令,心下生寒,脑袋翁得一声。
“莫大人?莫大人……”御前监郎大人轻声喊了两声。
莫庄这才回神,忙拜了一拜,才迅速站起来,正准备接旨,又听国丈大人怒斥道:“一身酒气,圣上抬爱于你,特派你来办差,你竟在这里醉生梦死,哼,怎能担此大任……接旨吧!”
莫庄闻言,忙道:“微臣莫庄,扣请圣安!”
御前监郎大人,这才郑重其事道:“鹰头帐鹰王莫庄,乃朕之心腹,为朕清查侧逆,劳苦功高,无可附加,朕心有愧,且甘愿劳身,主动请缨,涉身草野,为大顺江山社稷奔波,为朝中君臣分忧,此乃大顺之福,朕之幸,朕欲亲往犒赏,但路遥千里,有心无力,遂托国丈、顺坚妃与郎大人代为,封鹰王为军机佐,掌峦江道令,钦此!”
莫庄可谓战战兢兢,唯恐郎大人语转言顿,谁知郎大人一气呵成,传达得铿锵有力,听到最后,竟加封他为军机佐,掌握峦江道兵符,真如喜从天将,不能自抑,擅声回道:“吾王万岁,微臣接旨!”
“哈呀!莫大人,恭喜恭喜啊!”郎大人这时近前一步,躬身一礼,贺喜道。
莫庄正要回礼,却听得国丈干咳一声,遂又敛住兴奋之色,正身而立。
郎大人也立即正色道:“莫大人,此乃圣上密旨,请莫大人接旨!”
莫庄一听是圣上密旨,不是太后懿旨,虚惊一场,心中大慰,当即一礼,然后沉声欠身,双手捧取圣旨。
国丈这才和气道:“鹰王再次加官进爵,老朽在此恭喜啊,不过权力越大,肩上担子就越重,圣恩浩荡,希望鹰王不要辜负圣上。”
“国丈大人所言,下官谨记!有请国丈大人,娘娘陋处稍歇!”莫庄一礼,然后道。
国丈这时望向其右的女子顺贤妃,顺贤妃这时微微一笑道:“鹰王日理万机,安能轻扰……圣上还有话让本宫捎于鹰王……这道密旨,关乎……事关重大,还请鹰王务必警慎,江湖凶险!”说罢转过身去。
“多谢娘娘,微臣定慎重而行!”莫庄当即回道,见顺贤妃转过身去,以为她要回鸾,立即又道:“恭送娘娘回鸾!”
谁知顺贤妃又转身过来,微笑道:“难道鹰王这就赶本宫走吗?”
莫庄问言,吓得一声冷汗,忙道:“微臣该死!”
顺贤妃抬眼望着月下沧江,神情暗然,喃喃道:“本宫生于此江,自受恩泽,选入宫中,一去三年,此次前来,竟逢于月下,可……”
“丫头!”顺贤妃正自伤感自怜,突听远远有人惊喜喊叫一声“丫头,她身子猛得一震,却不知为何,只觉昨这“丫头”二字,本是她的名字一样,正是纳疑,便见到一黑纱朦面的男子,从夜空中,飘然而下,长身肃立于船缘。这时顺贤妃四下已有众多劲装护卫,严阵相守。
莫庄一见,原来是魏川的兄弟望损,于是向顺贤妃道:“请娘娘恕罪,这位大侠是微臣帐下客,惊了娘娘的驾,还请娘娘念于赦他不知之罪。”
顺贤妃见朦面男子双眼在月光下光泽闪动,心下一颤,如此熟悉,却不知在哪里见过,于是笑道:“无妨,江湖豪侠当无拘束,岂是你我之辈,泥于宫规,不知这位公……英雄尊姓大名?”
众人一听,无不惊诧,没想到堂堂贵为皇妃的顺贤妃竟与一江湖草莽搭口问话,而且还会江湖切口,不禁齐头望了过来。
望损怔怔地上前一步,泪水夺眶而出。顺贤妃四下守卫,以及鹰头帐帐下武将,也都按兵于前,莫庄见势,忙道:“望大侠,请自重……”
“丫头……我是损哥……”一边说着,一边流泪,一边走上前去。
“保护娘娘!”郎大人见望损不知死活,硬头近前,立即喝道。
国丈大人亦朗声道:“犯禁者,格死勿论!”
此言一出,名为警告,实为发令,众守卫立时,抽刀亮剑,指向依旧迈步近前的望损。
“丫头,难道你忘了吗?你找得我好苦啊。我是望损,你可还记得那年与爷爷渡口,遭遇大雨翻船之事,是我救了你和爷爷!”
顺贤妃闻言,脑海之中,突然混沌起来,听得望损所言场景,似有若无,若无似有,狂风暴雨,白浪凶涛,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时闪显,都像被大雨冲刷过的泥土一样,面目全非,模糊不清,越是模糊,越想弄清楚,越想弄清楚,就越不清楚,渐渐地不禁觉得头痛,身子发虚。
“娘娘!”“娘娘!”婢女一边惊声呼喊,一边忙去掺扶瘫软的顺贤妃。
望损本与元林惠一起回到华山剑派的渡船之上,打发鹰头帐的太医,然后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十分别扭,望损就索性为元林惠指点几招剑法,也算将时辰消磨,待一个个华山剑派的长弟子被送回来后,迟迟不见魏川回来,望损便有些担心莫庄乃朝廷中人,会对魏川不利,于是只身前往,谁知远远就看到船上女子,正是自己苦心寻找了近十年的小姑娘,惊不自禁的唤了一声“丫头”,然后情不能自已地向“丫头”靠近,全然不理会有无凶险,此时突见她晕厥,忙要上前,岂料一股寒气袭来,正是那白发老丈挥扇一扇所发出来的内力,劲道十足,然而望损并非警觉,生生吃了这一扇,闷声**一声,跌飞丈外,落向江面。望损虽内功高强,但毫无防备地吃了这一计重击,也难免气血难平,喉头一甜,鲜血涌出,只是他黑纱朦面,又是这沧茫月下,外人不易发觉。正欲跌江之时,莫庄惊呼道:“望大侠小心……快……”说着又吩咐手下前去搭救。
鹰头帐下众人虽听命于莫庄,但是国丈、皇妃在此,略有迟疑。正是这迟疑之时,突然听得仓内有人粗声大气地喊道:“谁在伤我兄弟!”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破门而出,正是魏川,醉态朦胧地立在人群中间,四下一看,不见望损,只瞅得有白发老丈,还有一男一女,衣着都非庶民俗凡所能穿戴,于是并不在意,回身向莫庄嚷道:“我兄弟望损怎么不在这里?”说着便上前靠向莫庄。
莫庄觉得十分为难,若是不扶他,有些不敬,当然他也有心相扶,但在国丈面前,与江湖中人,如此纠缠,恐有失体统。正是为难之时,突然听得国丈喝道:“江湖草莽,竟敢如此大胆,见到朝廷重臣,竟不跪拜!”
“大哥,我在这里!”国丈话音未落,望损已腾身上船。
魏川听到国丈的话,酒气上涌,化为愤怒,然见到望损,立时道:“兄弟在就好,不知这些人是何来头,竟然在这里大吵大闹!”
“岂有此理!”国丈大喝一声,羽扇疾出,两股寒气层叠堆起,压将过来。
“大哥小心!”望损见魏川也毫无防备之意,惊呼一声。
魏川听出声音中的惊慌,立时催动内功,然而为时已晚,只觉寒气扑面,接着一股强劲的力道,压迫而来,令人窒息。魏川受寒气一袭,顿时醉意全无,丹田热气上涌,与寒气相抵。
国丈羽扇挥下,见魏川竟稳稳立住,立时加大力道,左掌推出,一道白雾,袭向魏川,魏川此时已是热气萦绕,身形流波荡漾一般,可知整个人被炽热的内力所罩,一遇国丈寒气,立时一荡,人也随之退了半步。国丈也如魏川一般,稍稍退了一下,只是他长袍接地,不易看出而已,心中暗惊:“不想此人有如此内功造诣,高手在江湖,此话果真不假!”于是加力三分,内息源源不断地吐出。
魏川渐渐觉得寒气逼进,也加力三分,在这冷热交替之中,酒意上涌,丹田之中,翻腾利害,真气渐渐流散,如此一散,寒气立侵。于是乎,念力顿起,心中想到:“你气如长矛,我意如金盾。”
念力催动之下,无气所耗,而损元神,但凡有懂念力之人皆知之事。国丈一副仙风道骨之态,深知念术,只觉自己掌力所及,如轻风拂岗,在魏川周身缭缠一圈,顺势流走,失口叫道:“九魂术!”
望损一听,也破为惊讶:“九魂术,乃我望家内称,他怎么知道?”
国丈淡淡道“老朽只道华山剑派念宗灭门之后,九魂术从此绝迹江湖,想不到今日还有人会用,那好,就让老朽会不会曾经不可一世的九魂一念。”说罢双掌合十,羽扇突然消失不见,众人正感惊讶之时,又听国丈喝道:“破!”
说时尺那时快,魏川在这“破”字还未落音之时,全身一震,如遭电击一般,全身麻痛,一股强大的力道,正中胸膛,念力所筑的防护罩顿然冰释,不觉身子一轻,直往后跌,然而他眼前所视之物,并未移动,这才让他猛然想起,念宗秘诀之中说念力之中,有操纵人心之术,可令敌手意乱神迷,胡想连篇,甚至可以兵不血刃,令敌手亡于自杀。“我若无念,念无所成!”魏川心中暗念道,正是他初时破解望损必杀的“无念”之法,果不如其然,一念之下,周身的所有险象,立时消散,然而就在这时,国丈手中羽扇显形,连挥三下。
魏川竟没有想到此人竟使出念、气交替之法,生生地吃了三扇,每一扇的力道打在胸膛,如遭重锤之击,一锤胜似一锤,最后一锤击来之时,魏川方缓过神来,忙催动内力相抗,聚气丹田,而是罩于胸膛,二力相抗之时,魏川当是败于下风,衣衫被真气震破,露出胸脯,人也跌退数步,与望损并肩立于船缘。
“咚!”得一声响,有东西从魏川身上掉落下来,坠在甲板之上。
这是定过神来的顺贤妃,一眼就看到掉在甲板上,还映月有光泽的黝黑之物,是蹉跎果,上面还穿着红线,正是久盼不归,令她穿眼欲穿的情郎屈安之物,这时她轻轻走出人围。
“娘娘,小心啊!”
顺贤妃依旧毫无顾及地走上前去,拾起蹉跎果,拿在手中,泪光闪闪,遂向魏川问道:“此物为何在你身上?”
魏川一见她手中之物,寻思一番,才想起屈安,于是简易言之道:“是位朋友托魏某,顺路带给一位姑娘。”
“你可知那位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魏川见问不解,想来这女子为何对此感兴趣,于是如实回道:“那位姑娘家住蹉跎道边,叫……苗碎儿!”
“放肆!”郎大人突然怒斥道。
原来顺贤妃本姓苗,名碎儿,自入宫之后,册封为妃,便无人称其姓名,只以“顺贤妃”“娘娘”相称,既便知其姓名,也不能直呼,能直呼其名者,仅有皇帝,且须在**。魏川如此直言,当是犯了忌讳,但魏川并不知情,郎大人等朝中之人,当然知晓,所以出言相斥。国丈和莫庄见苗碎儿对魏川身上掉落的石头感兴趣,也都纳疑,所以静立观看。
苗碎儿玉手一抬,示意郎大人息怒,然后含着眼泪向魏川问道:“英雄可知屈公子,不!屈大人现今何处,为何此物相托于英雄?”说着泪如雨下,以为屈安有所不测。她虽在深宫,但也听说屈安中榜,当了个地方小官,知屈安定徒行上任,经这次随郎大出宫送旨,晓得草野险恶,以为屈安遭遇不测。然而她不敢相信,非要魏川道出虚实,就算悲伤,也能伤到实处。
魏川更是摸不到头绪,心想:“屈安身在何处,与她又有什么干系,看她模样,好像与屈安有些关系,但还需问明才是!”于是问道:“这与姑娘有何关系?”
“实不相瞒!”说到这里,苗碎儿回首看了一眼国丈,只见国丈等人,面无表情,于是接着道:“本……我就是苗碎儿!”
望损一听,突然摇头,退了一步,喃喃道:“丫头,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苗碎儿闻言,看向望损,本是泪水所迷离的双眼,更是忧郁,轻轻摇了摇头。望损见此,眼睛微闭,泪水挤出,随后闷吟一声,腾身而去,消失不见。
“望兄弟!”
“大哥,小弟不望西山之约,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