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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二十五年春,天下太平,兆国的一个偏远小城中,城东有户童姓人家,此时童家老爷书房里,传来了一阵说话声,“老爷,明月今年已十七岁了,明年就该及笄了,再不说亲只怕来不及了,之前念她还小任她胡闹了几年,这事倒是耽搁了。所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看今天来求亲的这家人确是不错,小公子据说也是一表人才,不如我们派人去探下底细,如果真是如媒婆所言,就为明月定下这门亲事,如何?”邵氏边说边拿眼角去看自家老爷的脸色。只见对方皱着眉头似在思索,半响才说道:“今天这户人家虽然家世上跟咱们家相当,但是却远在陵州。”童老爷顿了顿,继续说道:“陵州和咱们宜州相隔虽也不甚远,但是总归没有在一处方便,咱们只有月儿这么一个女儿,你难道舍得把她嫁的那么远?”说着说着,语气里竟含了半分怒气,看来对这户人家也不甚满意。邵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家老爷宠女儿无度,自己虽然也宠,但是这女儿的终身大事可不能再耽误了。
童老爷名梓德,字顺之,今年已不惑之年,但是因为保养得宜,平时又无甚需操心烦忧之事,固看上去居然才刚而立的样子,只见他长的剑眉星目,鼻挺唇薄,真真一个美男子。看的邵氏也不禁一阵失神,想自己刚一及笄就嫁给这人做了妻子,在掀了盖头的刹那间,只一眼就认定了这人就是自己今生今世的夫君。婚后也是夫妻恩爱,琴瑟和谐。这人虽然长得一副风流样子,却只喜欢在家看看经史子集,种种花草药材,并不喜出去卖弄应酬,也不好纵那男女之欲,一直以来也只有她这一位正式夫人,倒省去了自己许多麻烦。他虽有一肚子才华,但是并不意在那仕途上经营,考了举人之后就歇了在家,经营祖业。也是,自己也不盼着做什么诰命夫人,只希望守着丈夫孩子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和和美美,如此也不强求。
现如今,大儿明义已经成家,去年又添了一个可爱孙儿,童家算是有后了;二儿明礼也跟方家大小姐定了亲,只等着明年对方及笄就能成亲了;小儿明信今年才三岁,但已经跟童梓德的知己好友任家的小闺女蕙兰定了娃娃亲,对方是自家通家之好,知根知底,蕙兰也是自己看着长大,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有这唯一的女儿,明月……想到这里邵氏不禁叹了口气。
说到这个童三小姐明月,从出生开始就在童家是个不一般的存在。童家世代奉行:女要娇养,男要严教的原则。故而童家的女儿一直是比较受宠的。尤其到了童梓德这里,却只得了童明月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更是如眼珠子般珍视。童梓德先头养了两个儿子,突然得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儿,眼睛都看直了,想着这女儿简直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宝贝。也不怪童梓德这么认为,想童明月刚出生时,粉粉嫩嫩的一个小肉球模样,见到的无不疼到心坎里,不哭不闹的,见到人与她逗笑就咧开小嘴朝人笑,别人跟她说什么就提溜着黑眼珠子看着那人的眼睛,好像能听懂似得,一家人宝贝的不行,两个哥哥也是天天妹妹长妹妹短的。等再大一点的时候,粉妆玉砌的小人儿,就说要跟着哥哥几个念书,童梓德本来就不是迂腐之人,童家也不是一般人家,从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便欣然答应。小家伙跟着夫子念书,聪明伶俐,夫子每每跟童梓德摇头叹息道:“可惜了是个女子”。每当此时,童梓德就会捋着他的半缕胡须得意的笑。
随着时光流逝,越长越大的童明月却越来越让人头痛。原来明月因为自小跟着哥哥们上学,每天跟哥哥们厮混在一处,两个哥哥又如珍似宝的宠着她,不管她什么要求都无原则的答应。一开始还好,她只是乔装打扮跟着两个哥哥去看看诗会游游春湖什么的,哥哥的几个朋友也被她认识了个大概。当中难免有几个纨绔子弟,两个哥哥毕竟年长一些,已有分寸,知道哪些该深交,哪些只是面子上的交情。而明月因为从小缺少约束,行事大胆,又自有童梓德身上的一种风流味道,居然跟那几个纨绔子弟脾气契合的很,后来她背着哥哥们私自跟着那几人出去游玩,被发现后在她装可怜加撒娇的双重攻势下,童老爷只不痛不痒的说了句“下不为例”,也没怎么训斥。
只是有一次,几个纨绔说要带明月出去见识见识,哪知道却带她去了一处有名的青楼楚馆,还点了当家头牌出来给几人献艺一曲。那头牌素有才名,几人图一时好奇,就去看看,也并无什么,只是附庸风雅而已。哪知道童老爷也有几个出入此种场合的朋友,就把这话带到了童老爷的耳朵里,说自己儿子去了那种地方,那还得了。想自己对几个儿子家教甚严,居然还出了这种事,一时怒不可揭,当下把两个儿子叫过来训斥。谁知道两个儿子都对此事一无所知也坚称自己并没有去过那种地方。童梓德暗忖着,自己老友没必要骗自己,两个儿子此般形容也不似作伪,略一思忖,转而明白过来,难道是女儿?明义和明礼暗暗想过一遍后哪还有不清楚的,都暗自大叫不妙,妹妹这次可闯大祸了。
以前明月做了什么,童梓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谁叫她是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呢,但是这次童梓德想着可不能心软,万一传出去可不就毁了自己女儿的名声了吗。所以这次童梓德难得的想严肃对待这件事。关起门来,屏退左右,一家人在书房开始对童明月逛青楼之事开起了家庭会议,
童梓德斥道:“月儿,这次你可知错?”童老爷努力把自己的一张俊脸板成生气的模样,好让女儿不要以为他是开玩笑的。
童明月一开始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女儿不解,爹爹此话从何而来,女儿如果真的错了自当承认;但是如果是莫须有之事,女儿可不能被平白冤枉了去。”一双水眸微微蹙着,好似真是受了莫大委屈一样。
童梓德暗自头痛,每次看到女儿如此,就算天大的怒气也去了大半,想要发也难发出来了,但是这次他铁了心要给女儿长长记性,不让她继续如此胡闹下去,果断哼了一声,蹙着眉毛瞪着眼睛说道:“还跟我装傻充愣,张老爷都告诉我了,这个月十三日,你去哪儿了?”问完去看女儿神色,果然不出所料。
明月听此问话,神色一变,就知事情败露,心想如果矢口不认可能反而会激怒爹爹,不如就大方承认,反正自己也没干什么坏事,只是去看看而已,无不可对人言。只是自己也知道女儿身份做出此事说轻了是于礼不合,说重了去什么“不知检点,道德败坏”的话也是有的,这对女儿家的名声是大大的损害。自己虽然不是很在乎这些,但是在这个女人的名声就女人的命的时代,也由不得她不重视。不过又一想,既然此事已经被爹娘知道,想来那些风声已经被压下去了,搞不好是哪个哥哥替自己背了这个黑锅,因为当时自己扮的男装且并没有报上名来,只说是城东童家的。想到此不禁对哥哥生出些歉意来,想着事后得好好补偿他们。如此说来,外面的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只需要安抚好爹娘让他们放心就是了,这还是很容易的,凭着爹娘对自己的宠爱,还不是两三句话的事。想到此,明月打定了主意,于是敛了刚才倨傲的样子,低眉顺眼的说道:“爹爹既然知道了,女儿也不会瞒您,女儿知道错了”,说完扑通一声直直的跪倒了地上。
“女儿平时虽然胡闹,也是仗着爹娘宠爱,但是也不敢真的胡作非为。一则如果真的做了什么错事,自己受责事小,如果还害得爹娘脸上无光就是大大的不孝了。女儿虽然不考状元,但是也跟着夫子后面读了几年书,知道这不孝二字是最最要不得的,所以女儿是万万不会做出什么不孝之事的;二则读书是为了知礼,爹爹当年不阻挠女儿读书就是为了让女儿成为一个知礼的人,就算我出入了那种地方,女儿也是谨守礼字,并不会做出什么不当之举的。但是出入那种地方本身就是错,女儿并不想争辩,本来女儿当时去只是为了增长见识,了解原来还有女子过着如此生活。每当念及此就会感念父母恩德,不仅让我衣食无忧,还给我爱我宠我,相比较而言,女儿实在是幸运的多。女儿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不过如果爹娘要责罚,女儿也并无怨言”,说完这一通话就低下了头,一副认打认罚的可怜样子。
邵氏本来还怕童老爷心软,不给女儿厉害瞧瞧,以后酿出更大祸事来,没想到女儿居然如此懂事,直接就认了错,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听着女儿口口声声说着感念着父母恩德,不禁心怀安慰了起来,想着果然没有疼错了女儿,原来的想法也就抛之脑后,只想着赶紧帮着劝几句。
童梓德也没想到女儿居然直接就认了,本来还待教训几句,话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还没机会说出口就被女儿这一通话给逼回去了。闻得女儿言语,觉得女儿不仅情理通达,而且甚是贴心,好像喝了一杯温的暖暖的酒一样,一直暖到了心坎里,顿时感觉通体说不出的舒畅。想要训斥的言语也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刚刚看女儿直接跪倒了硬硬的地板上,也不知道膝盖硌疼了没有,又开始心疼起来。但是就这么算了,刚刚自己做出的样子岂不是白费,童梓德自己这边正在犹豫着,面上就现出纠结沉思之色。
两个儿子看见父亲的凝眉不语,瞅准机会,童明义赶紧说道:“爹,妹妹年纪尚小,被歹人糊弄了去,也是情有可原。好在妹妹懂事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如今妹妹认了错,可见早就在心里后悔了,只是不好说出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爹,我看妹妹下次定不会再犯了”。说完向明月看去,示意她赶紧多说几句好话。
童明礼听了大哥一番话,也赶紧补充道:“就是就是,大哥说的不错,妹妹都认罚了,我看这次就原谅妹妹吧?”
邵氏听了点了点头,附和道:“老爷,义儿、礼儿说的是,月儿既知错了,我看这次就小惩大诫一下吧”
听了三人之言,童老爷暗自吐了口气,本来也没打算怎么处罚女儿,只是样子做出来了,不好随便收回,不然一家之主的脸往哪儿摆,现在刚好骑驴下坡,言道:“恩,也不枉我让你跟着义儿、礼儿一起读书,还算分得清轻重。”
闻此言,明月暗自庆幸,看来这次也有惊无险了,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童老爷又道:
“但是这次你着实太过胡闹了,好在现在只有我们自家人知道此事,外面也只以为是童家公子而已。你两个哥哥是男子,也已经长大成人,虽然我们童家家风清明,不许子孙出入青楼楚馆,在其他人家,倒是无伤大雅的。”
旁边两位童公子听了都暗暗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了一眼。
童夫人则是一天听着一边点头表示赞同。又用眼睛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表示你这次真的玩出头了。
明月一心提着耳朵听他老爹教训,听道此处,不禁大喜,又看见老娘瞪自己,脸上也不敢表现太过高兴,赶紧接口道:“谢谢爹……”
另一个爹字还没说出口,就听童老爷冷哼一声:
“你也别高兴地太早,这次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未免你再胡闹,罚你三个月不许出门,就在家跟着你娘学学针线吧。”
“啊……?不是吧?”。明月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不可置信的看着老爹,又向亲娘和两个哥哥发出求救信号。
“休要多言,不然就不止三个月了。”童老爷看出她眼中的暗示,不待其他人出口,直接了断道。
明月知道这次自家老爹是铁了心要给自己点教训,知道自己最怕什么,哪还敢再争辩,只是一想到三个月都不能出门,还要做针线,就觉得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是一片愁云惨淡啊。
之后的三个月,明月倒是真的很乖很听话的没有出去胡闹,天天就窝在邵氏处学做针线,或弹弹琴,或练练字,一副闺中淑女的样子。童梓德和邵氏看着自己女儿的变化,很是欣慰,觉得女儿果然没有被自己宠坏,虽有些娇蛮任性,但也无伤大雅,以前年纪小放纵胡闹了些,现在大了,倒是能敛住性子了。
“哎哎哎,你说小姐怎么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廊下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丫头对着另一个丫头说道。
“可不是吗?今天早上的时候,我不过想跟小姐说个笑话,结果小姐居然说什么‘女孩子家岂可大声喧哗,成何体统’,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小姐不会是病了吧?”第二个丫头担忧的道。
此言一出,两个丫头都沉默起来,暗暗想着要不要把这个事报告给夫人,好给小姐请个大夫瞧瞧。
两个丫头的一番对话全都落到了此时正在窗前榻上做针线的童明月耳朵里,听得此言,她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来。坐在她下首帮她理线的她的贴身丫头紫鸢正好瞧见,不禁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