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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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好吗？”桑亚娜轻轻的问，她生怕惊扰了阴影中少女身上肃穆、压抑的恐怖情绪。

    “我叫冰青橙。”冰青橙答非所问道。

    “桑亚娜。”桑亚娜小声的补充道，“这是我的名字。”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冰青橙从阴影里站起来，一边凝聚水球搓洗手上的污迹，一边缓慢的往桑亚娜的方向走，站在相当光亮的地方，隔着精钢打造的铁栅栏，坦然的直视着桑亚娜的双眼。

    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比同龄人更高挑一些，脸上还残留着一些天真的稚嫩，标致的五官，很漂亮的嚣张卷发。明弗说的不错，的确是个小美人，但是确实一个无法形容的，至少和可爱无关的美人。

    柔美的粉玫瑰，冰青橙注视着桑亚娜圆润小巧的脸庞，在心里说道，如果没有笼罩全身的强烈哀怨的话，这一头柔软的金发真像温莎的样子。冰青橙想到温莎，忽然笑了笑。

    森白整齐的牙齿，在一张溅满凝固的棕红血点的苍白面孔上，悚然露了出来，扯出一个月牙似的开口。桑亚娜吓的猛的一哆嗦，手里的针线盒啪的掉落在地上，线轴四散。

    一只手伸出从铁栏杆之间伸出，迟疑的挑选了一下，拿起了针盒和一卷白线。“你真像是一只惊恐的夜莺。”冰青橙开玩笑道。

    “什么意思？”桑亚娜警觉道。

    “你的名字，在古籍里有被玷污的神圣天使的意思，现在可以引申为纯洁的笼中鸟。”冰青橙从针盒里选出一根针。

    “你在开玩笑吗？”桑亚楠失态的尖声叫了起来，她知道笼中鸟的另一种意思，是特指一种生活在封闭和平环境中，无知柔弱的玩物。

    “抱歉，我不应该这样伤害你，对不起，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比你好到哪。”冰青橙显然会错意了，她以为桑亚娜不喜欢被人揭露她的女奴身份。

    不是的，不可能！这名字是老爷给我取得，老爷他说过，他一直把我当成他的亲生女儿，绝对不是把我当成可以买卖的东西。

    “你在骗我！”桑亚娜痛苦的摇着头，“你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

    “可能是我记错了，”冰青橙继续以干巴巴的，缺少生气的语调说，“但是你可以查一下解析对照词典，喂……”

    这个有着一头柔软金发的少女跌跌撞撞，沿着潮湿的地道，吱吱呀呀的狭窄楼梯跑了上去，逃离了这个阴暗的，有着令人厌恶的，腐朽味道恶心的地方。

    冰青橙回到相对亮一点的透气窗下，手指稳定的穿针引线，然后从旁边拖过来一张蒙布满污迹白麻布的小床。这张床刚才被牢房里的木架挡住了，所以桑亚娜没有看到氤氲的黑红的白麻布，沿着缝隙滴滴答答的液体。

    “啊，还差个剪刀。”冰青橙唠唠叨叨自言自语道，她小心翼翼的揭开布，对着外公冰冷的遗体说，“外公你等一下，我去找找剪刀，然后马上帮你把头缝上。”

    “剪刀，剪刀在哪里？刚才她把盒子洒了，应该掉在旁边才对。”冰青橙在看见了剪刀，她从铁栏杆和铁栏杆之间伸手去够。

    一双棕色的轻便皮鞋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冰青橙楞了一下抬头去看，看清楚来人后她快速的站起来，拉了拉身上的衣服，面无表情的的注视着对方。

    沉默了一会，对方也面无表情的的看着她。这昏暗的地牢中，两个身上沾染血迹的家伙冰冷如雕像，寂静无声，安静的能听见老鼠爬行的沙沙声。

    冰青橙耐心差了一点，她也不够剪刀了，转身回去了。

    “她不识字。”明弗忽然来了一句。

    “哦。”冰青橙同样没头没脑的说，“我识字，还练过书法。”

    明弗看着眼前的人，长着一副可以让人心动的美人胚子，却一丝一毫都不会让人爱怜。如果硬要说是觉醒了隐性的血统因子，那么未免太恐怖了一些！年纪还这么小，就能肢体稳定的缝别人掉下的脑袋，更何况还是自己亲近的外公。

    “你……”

    “我希望能请求你，在我缝好后把他火化了，和他效忠的对象埋葬在一起，听说那一位是悬崖藏，那么就把我外公的骨灰扔下去好了。”

    “如果我不允许呢？”明弗看着她的表情，一字字的说。

    “你会允许的，对你的手下表示表示。”冰青橙全身上下的肌肉没有一丝多余的抖动，语气平常的好像是在唠家常，只是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像是冰封的火山。“比如他，代号好像是叫‘黑羽’是个对头领很忠诚的家伙，这种忠诚连敌人都会尊重，于是把他好好埋葬了。你也是做头领的，一定喜欢手下的忠诚。”

    “你以为表现的残酷无情，”明弗忽然笑了起来，“就会让我欣赏你，以为我们是同一种人神共愤的人吗？”

    冰青橙放下手中的针，抬头打量着明弗，从那幅俊美如雕像的皮囊上，能感到的便是令人陶醉的青春和英俊，除此之外别问他想。

    “不是啊。”冰青橙道，“你当然有感情了，我也有，所以我是很认真的下针脚的。我也可以给自己找个借口，医学研究中证实，一旦人受到严重的刺激，可能会陷入精神崩溃，痛哭流涕、一蹶不振。也可能陷入另一种状态……”

    “过激反应后的绝对冷静吗？”

    “是接受接受现实了！”冰青橙说，“我可以请教怎么称呼你吗？”

    “明弗·维克托里亚。叫我家主。”明弗自信的说。

    “冰青橙，这是我的名字。”冰青橙说，“我知道，你知道我以前是海波国的大公主，但是从很久以前我就不觉得我是了。维克托里亚家主，请你收留我，给我一条活路。”

    “当然可以。”明弗话锋一转，“不过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我是以一个刚出道剑士的身份，希望投身到维克托里亚家族的事业中，为明弗大家主效力。”冰青橙勾起唇角，“不是以女人的身份。”

    明弗看着眼前的冰青橙，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她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明明已经是阶下囚了，却依旧不卑不亢的提出要求，似乎没有恐惧和沮丧的感情。

    但是他必须答应，他在很早之前就断定这位少女有成为杀戮兵器的潜质，现在更能确定了。这个女孩对死亡和恐惧的抗力，以及撇清感情的能力。

    “你还是人吗？”明弗看着冰青橙缝好正面，思索了一下用牙齿咬断打结的线头，然后翻过去缝背面。

    “我的继母教过我针线活。”冰青橙轻声说，“你觉得我手艺怎么样？家主先生。”

    反问吗？问我能平静的观看缝尸块表演吗？以为这样就能对我照成压力吗？明弗回答道：“还可以。”

    “还可以吗？”冰青橙一语双关的说，“不过比起缝合，我更喜欢裁剪。那么明弗家主，像你这么忙的人，来地牢里做什么呢？我想你现在应该没有精力处理把我放出来的事情。”

    “你很聪明，冰青橙。”明弗承认了她这个名字，“我是来看地牢的房间够不够多。”

    “这么说我很快就我邻居了。”冰青橙道，“明弗家主，我有还有一个私人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下来的时候看到旁边的房间里堆满书籍，可以请你拿几本给我吗？”

    “你很爱读书？”

    “只是无聊而已，比起盯着其他无聊的东西，还是盯着文字让人觉得自己没有虚度生命。”

    “那么你的名字，是你从那本古书里择选的。”

    “要让你失望了，明弗家主，我的名字并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释义，只是对一种自然景象的描写，请问你有没有兴趣知道。”

    “很抱歉，我没有兴趣。”明弗存心戏弄，转身准备离开。

    “极地之光。”冰青橙说，“传说架船向极南或极北行驶，在漫长的黑夜里，有时会看到天空里飘荡着青色和橙色的光芒。”

    “状如轻纱随风浮动。”出乎意料，明弗补充道。

    “是的！我一定要出海，架着巨船一路向南行驶。”冰青橙充满向往的说，她的脸上在一瞬间充满照亮一切灰暗和痛苦的光彩，眼底的狂热纤毫毕现。

    “哦。”明弗表示自己听见了，“我会叫人给你换牢房的，也会把你外公安葬。”

    从透气窗斜射进来的光芒一寸寸的在地牢的石板上爬行，等着快消失不见得时候，利香端着一份食物出现在地牢的走廊上。

    那女孩把自己藏在废旧书籍的夹缝里，稀薄的阳光在她身上一寸寸的褪去，手捧着一本看不清书明的发黄旧书，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

    利香莫名其妙的感到一种奇异的压力，那女孩的视线落在极其遥远的地方，至少在利香进来之后，她手上的书没有翻动一页。

    “天黑了。”冰青橙用一种客气而谨慎的语气说，“这位姐姐是来给我送饭的吗？”

    “是的。”利香用一贯的态度说道，“你还要不要了！不要我直接扔了？”

    “非常感想。”冰青橙快速的把手里的书扣到一边，跑过去伸出手。

    有这么一瞬间，利香想把食物扔在地上，但她忍住了。比起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冷静而谨慎似乎更讨人喜欢，反正扔不扔地上都差不多。

    一大碗混合着豆子煮烂的土豆，偏偏放在精美的蓝花瓷器里，还用闪亮的金属盖盖着，弄的让人很期待的样子。

    家主专门这样吩咐的，利香在心里说，如果是我的话，只能想到用粗制裂口的破碗碟装上发霉的黑面包和刷锅水。

    冰青橙端这坨烂乎乎东西，低下头，平复一下心理落差。真是愚蠢，居然被光鲜的外表骗了，以为里面也是等价的食物，甚至产生了对明弗立场的动摇。打开后看着这团像呕吐物一样的东西，稍微放松一点的飘然心情似乎被啪的扇在地上。很不幸，她恰好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是给战马养膘的加餐，也可以掺上泔水用来喂猪。虽然听起来有点浪费，不过小钱林这一代盛产土豆，这种淀粉含量不高的土豆，因为吃起来太难吃了，所以没有人愿意吃它，当地价格比黑面包还要低廉。

    明弗·维克托利亚。冰青橙眼前闪过明弗那天在雨夜里白色风衣迎风浮动的样子，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戏谑的。希望她愤怒，把第一顿饭摔在地上……

    这瓷器价值不菲，虽然连勺子都没有，但这是一个陷阱。如果明弗是那种随便抗议一下，稍微闹闹就会改变待遇的家伙的话，他根本用不会用这一手，他早就知道桑亚娜名字的含义，但是他不说。

    直到桑亚娜在“别人”口中得知真相，可怜的桑亚娜，她不知道她的“老爷”也在欺骗她，把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样想的话，上代家主被自己的儿子杀死……真是活该透顶！

    “放盐了没有？”

    “放了。”利香面对和她设想的根本不一样的发展，快速的回答道。

    “明弗家主叫你放的吗？”冰青橙看着她，压抑着怒气说，“一般人喂马的时候根本不会放盐！”

    “是的。”

    “特别叮嘱连勺子都没有也是他？”

    “是的！怎么了！”利香反击道，已经很久没人对她大吼大叫了。

    “桑亚娜，她还好吗？”冰青橙忽然语气一转，软软的问道。

    “和平常一样，家主把她拖进了房间……等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你难道喜欢上家主了！”利香尖叫道。

    “你才喜欢……”冰青橙吞下下半句，改口道。“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也可以理解成我喜欢桑亚娜，或者单纯的理解成我这是好奇。”

    “喂，你！”利香觉得和她说话真的令人生气。

    “替我转告一下明弗大家主，感想我专门对我的关照，我会一直感谢他的。”冰青橙瞟了瞟利香腰上的配刀，“对了，我叫冰青橙，请问这样称呼你。”

    “利香，明弗家族的利香。”虽然不情愿，利香还是回答了。

    “家族？你们是亲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