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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丫鬟侍从,李萦都是心里有数的。哪个要在今年婚配,哪个可以再留两三年,那个是田庄家的三女儿,哪个是有头有脸的管家小女儿。她门儿清,回想景氏开春以来的动静,李萦就有些头疼。就比如说,趣儿可以再留多一年半载的,娘亲却在开春后把人给放出去。从年前到现在,景氏与宫里的王后娘娘来往频繁,逢年过节的宫里御赐的点心,郢都的物产,一来二去,人仰马翻。
西安在北边,郢都在南边,宫中的点心到郢都要十多天半个月,现在天气不比严冬,食物不好保存,只怕都是变质了。反正,李萦是从来都不用的。毕竟是宫中御赐,面子还是有的,拿来赏人就不错。
李萦赏了半匣子给趣儿做面子。
清晨,鸟儿已经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着,李萦眯着眼睛,半梦半醒赖在床上,不想动弹。貌似还在神游太空,仍停留在“昨夜星辰昨夜风”的梦境。
翠香心里暗叹一声,小姐向来不喜欢侍从婆子守夜,也不知道昨晚小姐是怎样的情况。她决定去问芸香,虽然小姐不喜欢有人守夜,也只是在她身旁。夫人知道小姐的习惯,没有勉强,只是在小姐闺房旁边隔了个小房间,丫鬟婆子也在这个小房子隔着墙守夜。昨夜,是芸香在小房子。
芸香在小房子里面收拾寝具,看见翠香信步走进来,有些诧异,问道:“怎么了?”
翠香笑道,“没事,这不小姐还没起来,我就先过来看看芸香姐啊!”
芸香一听,嘴上笑着,心中微微苦涩。自己痴长翠香几个月,翠香总是一口一个芸香姐的,自己想不给面子都不行。府里的人精都知道,都是香姐香姐,此香姐和彼香姐,是截然不同。不是没有争过,她不能。
“小姐还没起,昨晚都好好的,跟往常一样,没有特别的事情。”芸香一板一眼地回答,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通常,在这个时辰,小姐已经梳洗穿衣。“不过,小姐睡前轻咳了几声”,现在是开春时节,最是容易伤寒。
一想到伤寒,芸香就神情紧张,连忙道:“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这两人赶赶到门口,就看见小姐已经把窗口打开,倚在窗边,神情雀跃,看着窗外香樟树的鸟儿出神。
两人松了一口气,芸香悄悄地退下,翠香和趣儿端起洗漱用具,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事情。
芸香进来的那一刻,李萦就已经察觉,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些事。丫鬟婆子之间的争夺,她自然知道,只要个人遵守本分,做好自个的分内之事,不惹事生非,她也就当作不知道。不痴不聋,不作家翁。窗外的鸟儿,比芸香更有吸引力。
翠香心细,李萦任由其打理。李萦喜欢春意盎然的春天,柳绿花红,今日便穿的青色绣花丝袍。翠香为李萦梳发,李萦头发纤长,乌黑发亮。“小姐,今日您是用妃色的头绳,还是绣球头花呢?”
圆纽草叶纹镜映衬李萦娇俏的面庞,她拿起绣球头花,把玩了一会,才道:“头绳吧。”干净利索就行,她还是觉得绣球头花太艳。这只绣球头花是李陵送的,实在过年的时候,过完年,李陵又去镇守边界。北有匈奴,南有蛮民,匈奴祸乱大于蛮民,朝廷也更加重视北边。
翠香熟练地把头绳系上,绯色与青色相印交织,煞是好看。她又拿起一面小铜镜,在李萦身后,李萦随意瞥了一眼,点头。
李萦刚进娘亲的院落,就看见素姑一行人在库房门前一阵忙活,东西屋里屋外都是。李萦心中有所疑惑,想起趣儿与翠香的谈话,再看看那些物件大多是宫中御制,应该是和自己的姨母王后娘娘有关。
许嬷嬷眼尖,一见李萦进屋,便唤道:“萦儿小姐,赶紧进屋子里,今天风儿劲大,吹着人好生不舒服,快进来!”
李萦和景氏就坐,用膳。分案而食,相对无言。
天天如此,李萦早已习惯,食不言寝不语。用完早膳,景氏会和李萦聊一会儿,便放她回去。年年如此,日日如此。
今日,有些不同,这案桌上有胡饼。胡饼在京师刚刚兴起,宣帝好胡饼,京师皆食胡饼。胡饼,就是用火烤烙制成的芝麻炉饼,是北方少数民族发明制作的一种面食品。李萦不太喜欢,如果伴着汤的话,她还能将就。
“昨日接到你姨母的来信,你哥哥好事近了。”景氏说到这,神色和悦,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从小便养在姐姐的身边,自己也有两三年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现在又长高了没有,身旁的事务是谁在打理,现在喜欢吃什么菜,又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景氏对大儿子李部的认知,只停留在他八岁那年。
李萦一听,喜笑颜开,由衷地感到高兴,笑道:“是要订亲了吗,哪家的小姐?”
李萦对素未谋面的大哥一直感到亲切,大哥李部常和二哥李陵通信,经常会送一些有趣的小玩意给她,血肉至亲。
“还在议亲,你姨母给了几分名单,我看个个都不错,心中没有个主意,寻思等你父亲回来,一起相看。”景氏如是说,男子二十成年,长子今年便满二十。婚姻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长媳地位之重要,要更为慎重。李部是李家的长子,倘若李敢是有爵位,便是李部继承。次子李陵也只能靠自己挣些军功,自己挣前途。想到承欢膝下的次子,景氏心里也是软得一塌糊涂。次子在战场上,刀枪无眼,她很是担心,但又给次子无限的信任。
“爹爹过几日便回来,娘亲你不要担心。”李萦软软宽慰道。
景氏微微一笑,打趣道:“我原本只是感叹,你大哥一下子就要议亲了。再看看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不为自己打算!”
李萦引火烧身,当然赶紧推脱,道:“那二哥也还没成亲呢,何况我还等着我的嫂嫂们洗手做羹汤,先遣小姑尝呐!”那语气,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