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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10-30
云卿一只手探向腰间,小手覆在他大手上。时光静好,四月的阳光暖暖透过纱窗,整个房间通透明亮。云卿向后倒去,靠在他怀里,仿佛二人并没有起过争执。
如此温存,时光亦悠长,才只片刻就令二人都醉了一般,谁也不愿再开口说冷厉的话。慕垂凉亦只得在她耳边一声轻叹,然后双手抱紧了她,二人脸贴着脸,手握着手,含糊呢喃,磨蹭亲吻,彼此都觉时光恰好,分外珍惜。
眼见这件事就要这样子混过去,却忽听珠帘叮咛作响,二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两个小娃儿懵里懵懂地打着珠帘,人还没进来就已经呆掉了。
芣苢匆匆跟来,见慕垂凉与云卿如此,一张粉嫩俏脸瞬间红透,拖着两个小娃儿低声劝着就要走,昭和与曦和却只松了手,珠帘一阵叮当脆响,只有芣苢在着急,三人却都没动。
云卿掰开慕垂凉僵硬的手,背过身去略整衣衫,如此正是与慕垂凉面对面,于是可见他已然温柔的脸又一点一点冷下来。
“他们怎会在这里?”
云卿心叹,罢了,看来今日是难以补眠了。
“我把他们接回来了,日后就教养在我房里。我来养,你来教,你若不愿就请个先生,总之是要跟着我。”
慕垂凉冷冷扫过昭和曦和,目光最终落到云卿脸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简直不能明白!我让你别插手的事你偏要插手,我让你别管的人你偏要管!我讨厌的你非要亲近,我不想看见的你偏要带到房里来!你有空费尽心思讨好他们,怎么不想想该怎么讨好我!”
慕垂凉极少这样子说话,即便云卿晓得此事必要起争执,也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截了当。略退半步,不远不近地打量他一番,眼见要继续僵持,便转身上前提裙蹲下,对两个娃儿柔声说:“昨儿半夜过来,太太那里你们还未亲自道谢请辞,如今该如何呢?”
昭和重重点头说:“原是想先向阿爹请安,然后再去向太太请安,再然后叩谢太太恩德,最后请辞。”
云卿闻言笑了,摸摸昭和的头笑说:“真是懂事又乖巧。那么然后呢?”
“帮春姨收拾着将我们的东西挪过来,等挪好了,就去临字。”昭和答道。
云卿点点头笑说:“好,真是好孩子。太太身子欠安,你们收拾东西手脚轻些,莫要打扰她休息,可记得了?”
昭和点头说:“记得了。”
云卿便看向曦和,曦和一语不发,僵了半晌,见云卿笑容未减,只得略点了个头,转身先出去了。昭和便行礼退下追去。云卿吩咐芣苢道:“这两个孩子与你不够熟识,恐你一人难带,所以这几日凡与两个孩子相关的,都去请春穗儿帮你。若见太太,就说凉大爷只是疲累些,歇息好了自会过去,请她不必过来了。”
芣苢自然应下,跟着出去,关上了房门。
“你答应老爷子教养孩子,老爷子同意放我回来?”慕垂凉冷笑道,“真是难为你。”
云卿觉得甚是无趣。他气什么,她心知肚明,她为什么,他亦清楚明白,却都觉对方受了苦所以心疼,所以如此争吵,这是何苦。
正是此时,便听得门突然开了,紧接着珠帘一阵叮当脆响,一人大步进来,云卿才瞧见那是阮氏,却见阮氏已愤然扬手,干净利落甩了慕垂凉一巴掌。
“太太!”云卿下意识要拦,却见慕垂凉已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看起来比她更惊讶。见阮氏还要动手,云卿忙抓住她手腕问:“太太,这是怎么了?”
阮氏原也不曾打过慕垂凉,如今见他病得脸色苍白,连目光都透着几分憔悴,浑不似往日里那般时时透着笃定和温厚,一时虽气得发抖,人却也心疼地哭起来。
云卿与慕垂凉见状不免都吓到了,慕垂凉撑着坐起身来问:“娘——”
“你闭嘴!”阮氏喝道,“你知道个什么!她不眠不休吃喝不顾守了你一晚上,你竟还甩脸子给她看!你眼里只有天大的事,她眼里却是天大的你,你不心存感激便罢了,还如此对她!”
云卿正惊愕,见珠帘后头怯怯探出两个小脑袋,芣苢欲哭无泪跟在后头。显然三人一出门就遇到了阮氏。
也不知是哪个多嘴添乱,云卿累极,正要作劝,却见阮氏猛然抽开手,又重重一巴掌抡过去。这一次用足了劲儿,声音脆响,听得云卿心尖儿发颤,而阮氏也用劲儿过大,趔趄不稳,云卿只得匆忙去扶,待扶稳了阮氏回头看慕垂凉,便见他脸上是红红的巴掌印,他默然低头不言。
阮氏泪流满面,指着慕垂凉说:“人人都说你凉大爷洞察人心,聪慧过人,智赛诸葛,今日又何必装糊涂!我知道你怨什么,不过是怨她不听话,可你就不能想想,她好端端的为何要冒这险深夜去求人,你纵猜不到,难道不能先问问?你怪她什么?都是我逼的,是你的两个孩子逼的,是外头蒋家逼的!她受了多少苦扛了多少累你不管不问,醒来倒先责备她!”
慕垂凉低头一言不发。
云卿却生怕阮氏再气坏了身子,忙安慰说:“太太,没有那回事,他最疼我这你都是知道的。如今必是旁人会错了意也带错了话儿,我们不过有些话儿没说拢,他哪里责备我了?”
“你撒谎,”曦和突然插嘴道,“大人只教小孩子不能撒谎,自己却撒谎。我都听到了的,是阿爹在凶你在欺负你,我把阿爹的话跟太太说了所以太太很生气,太太在帮你,你却不领情。”
慕垂凉蓦然握紧了拳头,然后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定定落在曦和身上。曦和目光有一瞬躲开,然而几乎立刻稳了下来,直直迎着慕垂凉目光。这亲生的父女,此刻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云卿当即拦在二人之间,并吩咐说:“昭和,带妹妹出去。”
昭和立刻道:“是。”说着与芣苢一道硬是拽着曦和出了门。
房中一时静下来,云卿见阮氏气色不佳,便与泥融一道扶阮氏到外间去。云卿欲扶她坐下,阮氏却仍气得咬牙切齿的,云卿无奈,只得劝说:“太太,我已有一个病人需照料了,太太可万万不要再吓我了!”
阮氏却泪流不止,抓着云卿手呜呜直哭,云卿与泥融万千好话才将她劝下来,由泥融扶着送回去,这厢再回房,却见慕垂凉已背对她睡下了。
云卿知他没睡也不可能睡得着,呆了一会儿,转身闩上门,踢了鞋子,掀起锦被挤在他身后,并伸手环住他的腰。
过一会儿,便觉慕垂凉稍稍一动,亦如方才一般覆上她的手,然后紧紧握住了。
“我不是怪你,”良久,他道,“我是怕。这几日我常想,我当初不该耐不住性子的,若再忍一忍,等四族之事尘埃落定再娶你,你便不必过这种日子了……”
他紧握着她的手道:“可……有那么一瞬,我真的以为你要嫁给裴子曜,我真是恨得厉害也怕得厉害,急急忙忙跳出来,想要你记起我是谁,并且永远都不会再忘记……”
慕垂凉每说一句都要停下,像是费力思索该如何往下说,云卿听见自己低声笑出来,脸贴着他的背轻笑道:“这个我爱听,你继续往下说。”
慕垂凉却不依了,转身过来伸手捧住她脸,仔细瞧着,认真问说:“你会不会恨我?”
这话听着甚是熟悉,云卿忍不住笑个不停,眼见慕垂凉又要恼,便窝在他怀里说:“这话你问过了,我也答过了,你若记不起就慢慢想,我才不说第二遍。”
慕垂凉轻轻拥着她,便听云卿在他怀里含糊不清说:“我怎会无欲无求呢?我要你啊,阿凉。”
四月,阳光恰好。
接下来的两三日,慕垂凉风度气质都恢复到往日。在听云卿一字不差地重复了当晚天问阁书房中对话后,他果然没有再有失气度地冷脸或指责,反倒那嘴角笑容愈加亲切,愈加温暖,愈加柔和,目光也柔情似水,满满宠溺,常看得云卿暗暗打起冷战来。
“哦,两个孩子不去请安,你去?呵呵……”他似笑非笑。
“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啧啧,这真是……”他笑意渐深。
阮氏那里,慕垂凉第二日就去谢罪,慕大姑娘的事也一一说了,阮氏虽仍恼她,却好歹算是安下心来,对云卿愈发地好。两个孩子如今仍养在云卿处,慕垂凉只当是房里多摆了两盆会动的花草,两个孩子除了规规矩矩请安外,余下时候恐怕也只拿他当只漂亮却冰冷的瓷器。不过好在甚是相安,明面儿上极其和睦。
至于宋长庚,他伤口未愈,原本不宜下床走动,今次这番折腾令他伤口裂开,如今是倍加痛苦,坐卧不安,辗转难眠,连着几日都欲来请安谢罪却都不能。
听下人如此禀报,云卿一边将药碗递过去,一边面不改色说:“告诉宋公子,就说听闻此事,吾心甚慰。”
慕垂凉手一抖,挤出一个明显讨好的笑,乖顺而痛苦地将药一饮而尽。
只是有一个时候,慕垂凉绝对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