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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走得不远的林姨母听见这句话,顿时唇角高翘,险些笑出声来。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只要引得人来,赤足的冯静宜既被赵安看到了,自然坏了名声,那赵安,就不得不负责。他那样的地位,自然是不会娶冯静宜这样出身的女子为妻,但若为妾,也比普通世家的夫人逊色不了多少,要是将来讨得了他的欢心,晋封侧妃想也可能。
蒋良听见赵安这么说,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声。这位四皇子别的都好,就是性子懦弱,且还心软。
赵安原本在第一眼看到这对母女之时,就已觉出不妥。他不认识她们,不过这对母女既然与沈琳几个同居一处,想来关系匪浅,因此他只微微皱眉,便欲绕过这位少女往前行去。
此时此刻,就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趁机拦住赵安,再出声嚷一嚷,惊动屋里的苏玉妍和沈琳,那自己便能顺理成章地成为穆王的人了。冯静宜想着方才母亲对她的叮嘱,只觉身体僵硬,怎么也伸不出手去。
那边林姨母把这情景看在眼里,只急得心头突突乱跳,眼见赵安就要与冯静宜擦身而过,不由得张口叫道,“静宜别怕,我这就去叫人过来!”
林姨母这声呼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顿时将屋里已经安歇的锦春几个惊动起来,锦春是习武之人,素来警醒,之所以睡沉了,也是因为护国寺里一向防备森严,此时从梦中惊醒,就一掀被褥从屋里一跃而出,手里还提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及至奔到林姨母跟前,眸光微转。就看到明朗的月光下有两个人影,她没有定眼细看,就径直往亭台这边冲过来,嘴里还大声叫道,“什么人?!”
蒋良听见那中年妇人大呼小叫,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无名之火,只恨不得一掌拍死她了事,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从屋里冲出来的手提长剑的人显然是个身负武功的,一眨眼工夫就到了他们面前。他定眼细看。一眼认出此女就是沈珂身边的侍女锦春。
锦春以前也随沈珂出入宫中,对几位皇子与他们身边的贴身侍卫也都略知一二,此时看到眼前这人竟是四皇子赵安。不由得大吃一惊,再看蒋良铁青着脸只往林姨母那里瞅过去,便垂下长剑,躬身行了一礼,“穆王爷好!”
赵安也认得锦春。见她手持长剑出来,心里暗道不好,只悔自己不该听从蒋良的建议,但事已至此,再后悔也迟了,便负手受了锦春一礼。板着脸道,“我晚间听觉新方丈说沈表妹与沈表嫂来了,便琢磨着来瞧瞧她们。没想到碰上这位小姐……”
话音未落,那边林姨母已匆匆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双珠等人。
那边精舍也听到里头雅舍的动静,觉新方丈自不敢怠慢,忙率了几位会武人僧人冲进院内。奔到赵安等人跟前,一眼就看见月光下赤了一足的冯静宜泪流满面地半倚在地上。那不胜娇弱的模样,不由得令他眉头轻轻一跳。
这样暧昧的情形,任谁见了,也会心生遐想。
觉新方丈作为护国寺的主人,有保护入寺香客的责任,特别是如眼前这位美貌过人且还未婚的弱质小姐。当下,他心里微微忖量,就躬身向赵安行了一礼,这才转向锦春与林姨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锦春自不知事情原委,便问林姨母,“姨太太,您说说吧!”
林姨母早没了先前的镇定模样,微微佝偻着身子,低垂着眼睑,低声嗫嚅着,“我女儿方才崴伤了脚,我正欲找人来为她诊治,不料竟在这里遇到这两位公子……”一边说,一边急急挡在冯静宜的面前,用帕子将她露在外面的左足裹起来,以免让人窥见。
可是,这一涌而至的人们,大多已经看到了冯静宜那只雪白的左足。
蒋良一听,脸色就更难看了。可这中年妇人说的也是实情,并没有撒谎,也没有向他们躲在泼脏水,他无从辩驳。
觉新眼见赵安与他的侍卫都没有出言反驳,便知事情的确如此。他想到刚才赵安特意请求到雅舍拜访定远侯世子的长媳的事,心念微动,也不知赵安是不是以这件事为由头而故意来轻薄这位冯家小姐,眼前这位冯小姐娇艳如花,的确美貌过人,若赵安当真对这位冯小姐有意,自己不如趁机作个顺水人情。当下,他便缓缓转向林姨母,“夫人,不知令爱伤得重不重?这么晚了,下山请郎中已是不便,老衲那里祖传的专治跌打扭伤的伤药,等明日再派人去请……”
林姨母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觉新方丈的话,“伤药倒是小事……小女还未嫁人,却遇上这等事情……还请大师为小女做主。”
蒋良的脸色顿时往下一沉,眼光往林姨母身上睃了睃,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让方丈做主,岂不是就是要让方丈做媒?
觉新方丈料不到林姨母竟如此直言不讳地提及这件事,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赵安年轻的面孔,脸上露出沉吟之色来,“这个……”却是欲言又止。四皇子的身份到底不同寻常,便是成人之美,他也不敢轻易开口。
赵安到底是皇家贵胄,倒没有显出尴尬之色,淡淡向冯静宜母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林姨母道,“这位夫人,我不过无意中看到了令爱的赤足,便是为令爱的终身负责,你与我素不相识,难道就放心把令爱嫁与我为妾?”
此时,锦春不见主母与沈琳过来,早已生出疑心,虽说林姨母也是定远侯府的人,但毕竟比不得苏玉妍与沈琳的身份,眼下闹出这等事来,她心里自然着急得紧,也不管赵安说了什么,就皱着眉头问林姨母,“姨太太,我们少夫人和三小姐不是跟您在一起的么,怎么不见她们?”
林姨母听见赵安的话,原本正心头窃喜,正要开口答应,不料锦春竟会不顾尊卑地打断赵安的话,顿时心生恼怒,强忍了心头的火气,作出讶异的样子来,“方才你们少夫人与三小姐已经回房歇息,怎么会不见呢?想是睡得沉了,你们过去看看吧!”
锦春点了点头,当下便与双珠飞快地朝苏玉妍所居的雅舍走去。
这边赵安听锦春说不见了沈琳和沈少夫人,只觉心里一跳,有心跟着锦春前去,忽又听林姨母道,“这位公子,虽说我与你素不相识,可小女实实被你……便是我不知你的为人,但小女将来又如何嫁人?”
此时,苏玉妍抱着沈琳已经蹲得手足麻木,趁着这会儿混乱的工夫就站起身来拖着沈琳往屋里走去,听到林姨母说出这么一句话,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们母女俩人在要小花园里散步,原来竟是守株待兔!却不知这只兔子是不是也是一只狡兔!
她心里冷笑着,用力拖着沈琳往前移动。
那边锦春已然跃了过来,低呼一声,“少夫人!”
苏玉妍赶紧“嘘——”了一声,示意锦春背起沈琳进屋。
锦春心下大惊,将沈琳背在背上,双珠紧紧跟在身后,主仆三人飞快地进屋。
苏玉妍手脚麻利地将房门掩上,与锦春双珠两人上将沈琳安置在床榻上睡好,这才沉声说道,“你们就在这里守着,我过去那边看看……”林姨母好歹也是定远侯府的客人,如果冯静宜在这里出了事,她这个作主人的,也有责任,就算不能挽回什么,她也势必要走一趟。
锦春疑惑地看了看沈琳,不禁开口问道,“三小姐她怎么睡得这沉……”她是习过武的,又擅长用毒,一眼瞅见沈琳的眼色异样,便猜测到了其中蹊跷,只是不敢肯定,故有此一问。
苏玉妍回身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沈琳,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她入睡之前,说自己可能中了迷香。我立时过去请觉新方丈过来给她瞧瞧。”说罢迈步出屋。沈琳不同于冯静宜,她什么也没干,却也在寺里出了事,觉新第一个逃不开责任,她也必须在第一时间就找上他。
她大步来到亭台边。
正好听见林姨母说话,“……这位公子 ,事已至此,为稳妥起见,如今有觉新方丈在此,还请他作个证人才好。”
就听赵安回道,“……也罢,就请觉新方丈作个见证吧!”
苏玉妍走到近前,赵安恰好抬头,满脸漫不经心的表情,微微带点不耐,就仿佛眼前有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在扰了他的清梦。
冯静宜虽说一直微垂眼睑,可事关她的终身,她又怎么能紧张万分呢?她的眸光从长长的睫毛底下悄无声息地扫向赵安那张年轻端正的脸庞,心里忐忑如十五只吊桶七下八下。她也是怀春的少女,心中曾有过美好的梦想,现在,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她又怎么能感到紧张与惶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