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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元春召集内宅仆妇,当众宣布了新的家仆管理办法。顺便……发表了一次演讲:
“我年纪小,不曾有机会亲耳聆听先太夫人的教诲。但先太夫人常说“为奴不易”之事,我也是听过的,对她老人家的话深表赞同,也会铭记在心。
“但这世上,谁又过得容易的呢?太爷少年从军,经历了无数沙场凶险,忍受了无数苦累伤痛,熬过了许多年的骨肉分离,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和尊荣。太爷容易吗?老太太自嫁进贾家,就与太爷长年分隔两地,只在太爷偶尔回京述职时,才能与太爷有短暂的相聚。有时候一二年见一次,有时候五六年才能见一次。上孝公婆,下养儿女,谁知道老太太受了多少累?每当战事激烈,生死胜负未知时,谁又知道老太太忍受了多少恐惧煎熬?老太太容易吗?”
因这一次家仆管理办法的变革是府里的大事,元春宣读时,代善、贾母等也在场,以示郑重,也有为元春撑腰的意思——喏,这不是元丫头一个人的主意,这些新规矩,都是我们同意了的啊!你们别欺她年幼,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
元春这一番话,直接说得代善和贾母眼眶湿润,脑中有许多历历在目的往事浮现。是啊!各有各的不容易。
“太爷和老太太即便自己过得不易,却也一直念着先太夫人所说的‘为奴不易’,待府里的奴才一向不薄。不曾想有些小人畏威而不怀德,贪心不足蛇吞象。府里赏多罚少,他们只当我们是软蛋糊涂虫;府里宽恩厚赏,他们却只嫌我们不曾将家私给他们分了去。我不知道像赖大、鲍五这样的小人,府里还有没有,但从今往后,断不能再容忍这些小人作耗了!因此,我特地禀了太爷和老太太,新制定了这个家仆管理办法。一赏忠勤才能,二防奸滑小人。”
元春希望这次家仆管理办法的改革,可以终结贾府诸弊丛生的局面,成为贾府人事管理新格局的开端。
在简要阐述这次家仆管理办法的改革原因以后,元春又开始敲打这些家仆,同时为他们画饼了:
“以前你们的子女想要入府当差,需得找一些‘有脸’的管事之类走门路。以后你们可以省省这个心了!府里每半年进行一次家仆择选,主子们亲自主持,优先择用有一技之长的、勤勉的可造之才。你们有那功夫走门路,不如想一想如何教导儿女,令他们有一技傍身,对他们一生都有益处。
“府里的大规矩,各个职司的职责,我刚才都已宣读清楚。请大家务必牢记这些规矩和自己的责任。以前那些以权谋私,玩忽职守,甚至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也懒得追究。但若以后再犯,我也正好看看巡查小队是不是管用。若犯了事被查出来的,管你‘有脸’‘没脸’,府里绝不轻饶。或发卖出去,或撵出去,或降级,或罚银米,免得那些小人不知珍惜,带坏了府里的风气。
“先太夫人常说的“为奴不易”,我们这些后辈会一直牢记,不会因为几个小人就变得刻薄寡恩。因此,府里仆从的月钱和份例,会根据等级和职司进行调整,有升的,也有降的。升了的,恭喜你们,请继续努力保住这份荣耀。降了的,别急着在心里骂我,先想想你为什么会降!
“若对府里有大功者,另外赏银赏物或赏假,这个由主子们决定……”
新的家仆管理规定开始试行以后,元春忙了好一阵子,才渐渐理顺了家中事务。
总体来说,家里越来越井井有条了。上夜的,没有人敢再吃酒赌钱。那些钻营贿`赂、以权谋私之事虽一直藏在水面下,但从元春听到的风声来说,已比从前大有好转。但长远效果如何,还有待时间检验。
代善冷眼瞧着,渐渐觉得元丫头订的这些规矩,虽还略有不足之处,但已是开创之举了。
而这些规矩,也给了他很多启发。趁着元春有空,他就找元春一起商量族学之事——他如今闲暇之时甚多,偶尔便会信步走到族学之中,去看学里的情形。那情形……着实有些不像话。
元春也不推辞,直接出了几个主意。
“孩子的天性就是爱玩闹,没有激励奖惩,没有规矩约束,就是那些本来喜爱读书之人,也会叫人给放纵带坏了。”元春微微地笑道。
贾家那些“爷们”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享受着男尊女卑的高高在上,却一点儿也不承担男尊女卑附带的责任,不如就给他们戴戴紧箍咒,也免得他们整天无所事事尽想着如何使坏、如何淘气、如何享乐了。
“祖父若想改变这种状况,不如每三个月到四个月考核一次,排出名次。每次考核的头名赏银若干。如果两年之内,累计有三次考核都排在倒数三名之内的,则逐出族学。这样的弟子,指望他们读书进学,大概是不成了。不如放他们家去,让他们去学点小手艺、或是做点小买卖,将来也可支撑门户。不至于白耽误了好时光,长大后无所事事,一事无成。”
实行末位淘汰制,有利于激发这些顽童的学习热情,免得他们不知珍惜。
贾代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可这要如何考?先入学的,必定学得多些,后入学的岂不要吃亏?”
“所以祖父不妨按照入学的年资,先分出年级,并划定每年的计划任务来。比如入学头一年,需背会哪些书,会算哪些数;入学第二年,又需背会哪些书,会算哪些数……入学第几年,需学会对对子、做文章、打算盘。如此,太爷只需按年级出题,不同年级分开排名,那么,那些后入学的也就吃不了亏了!”
贾代善抚掌笑道:“这法子是不错。可如果某一个年级人数太少,不到四人,这头名同时也是倒数前三名,那又该当如何?”
元春被他这个假设逗乐了:“那就看祖父如何避开这样的漏洞了!”
“每年要背会哪些书,这个容易理解。为何还要学会算数、打算盘?”贾代善又问。
元春笑道:“这也是为了那些难以在科举上出头的族人考虑。要得功名,毕竟不易。若能学会算数、打算盘、看账,将来去做买卖时,也能少被人蒙骗些。祖父若愿意,还可以在族学里设些骑射强身之类课程,既有利于学童身体,也是不忘祖宗根本的意思。免得族学里,尽教出些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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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虽然族学中都是自家亲眷,可难保没有一些捧高踩低、欺凌贫困弟子之事。祖父若有意,不妨推出学服制度。这种学服不用绫罗,不置绣纹,只以上好的棉布缝成衣服鞋袜冠带等。这些学服每季免费发给学童几套,规定学童上学时,必须身穿学服才能进入族学之中,以示学中不论辈分贫富,只论道德才学之意。手炉脚炉扇子等,也可照此办理。跟随学童的小厮等,要么不许其进入族学,要么也必须另穿布衣。”
“这法子有趣!容我想想。”代善捻须大笑而去。
在家务初步理顺之后,王熙凤又过来小住了。她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明媚。
元春便带着王熙凤一起学习看账打算盘,秋凝霜、抱琴等以及元春特意挑出来的几个丫头,也跟着一起学,以便将来多几个帮手。
同时,她让郑复家的去通传各处账房库房:“如今我正在学习看账打算盘,学有所成之后,就会去查一查各处库房和账房。各位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尽快弥补。若做了假账,且看看能不能瞒过我。若瞒过了我,算是你们的本事。若是让我看出了破绽,就别怪我无情了!”
账房和库房的人暗中叫苦不迭。便各自怂恿自家的婆娘姐妹等,接二连三地到贾母、王氏面前去告状:“听说大姑娘和王姑娘那算盘,打得越来越好了。寻常小姐的绣房,皆是安安静静的,大笑声也听不到一声。可如今大姑娘那荣庆堂,整日价算盘声响成一片,比那账房里还热闹哩。便有那起子小人背地里取笑,说大姑娘和王姑娘把算盘打得这样好,将来必是个厉害人物!这样厉害的人物,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敢娶……老太太,太太,这事儿若不管管,怕会影响大姑娘的婚事。王姑娘是客,若是再带累了她的名声,可怎么向亲家交待啊?”
这刁状告得颇有水平,贾母和王氏听了,不由得被说中了心事。
便劝元春和王熙凤:“好好的大家闺秀,成日里把那算盘拨得噼啪直响,染了满身铜臭的市侩之气,说出去也不大好听。那些账上库上的事,一向是爷们和管事们在管,你们两个就不要搀和了吧?”
目前,银库房的总领名叫吴新登,仓上的头目叫戴良,都是男仆。按照之前代善的安排,这应该属于贾珠、贾琏两人的管辖范围。
但这两位贵公子,看上去完全没有插手财务问题的打算,似乎不屑于沾手这些“满是铜臭”的问题,元春只好自己动手,好让他们明白财务问题的重要性。
她便说:“老太太和太太有所不知,管家之人若是不懂算账、盘账,不知物价行情,那便只能由着下头的人糊弄。虽然库房和账房的事一向是爷们和管事们管着,但老爷在金陵求学,珠大哥哥和琏二哥哥又要读书、又要习武,都是要做大事的人,哪有功夫去盘账?不如我们这些内宅的娘儿们多学一点,多管一点,也好为家里的爷们解了后顾之忧。”
王熙凤一切以元春马首是瞻,便说:她只听元姐姐的。元姐姐说学,她就学;元姐姐说罢了,她便罢了!
贾母和王氏不知如何是好。
贾母便去请示代善,代善捻了捻胡子:“元丫头这样做,或有深意。你且由着她吧!至于王家丫头……我冷眼瞧着,有些儿元丫头的品格,是个能担大事的人。将来或是亲上加亲说给珠儿,或是配给琏儿,娶了她来不吃亏,亲家那里也好交待。”
至于元丫头的婚事,代善微微一叹:元丫头名义上还是宫中女官呢!她的婚事,只有帝后能作主,连她的亲生父母也插不上手了。而且,她的婚事还有那样严重的限制,未来如何,只能看天意了!
贾母听了,只好按下心中的忧虑,不再多言。
贾珠和贾琏听了,略有些郁闷,却也没说什么,打定主意要看看他家大妹妹又有什么花样。
账上和库上的人见已无人能阻止元春查账的脚步,只好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没日没夜地把账和库都清理一遍,查缺补漏。
但等元春正式查账时,还是轻易查出了很多问题。查账结束的那一天,元春把代善、贾珠、贾琏都请过来听审。
“这鸽子蛋竟要一两银子一个?碧粳米竟要八两八钱银子一斤?哄唯呢?”元春首先问了买办上的事。
负责此事的买办钱贵不由得脸上冒汗,低着头说:“禀大姑娘,这鸽子蛋是稀少难得之物,价格自然要高些。碧粳米是贡米,市面上难得一见,自然价格也高些。”
元春不慌不忙地从桌上拿出几张纸,翻了翻,说道:“这是我派人到各商行问价时,各商行开出的报价单子,上面还有各商行的印鉴。我翻了翻,要价最高、自称品质最好的商行,一只鸽子蛋的最高价格也不过是370文,一斤碧粳米的最高价格也不过五两六钱银子。不知钱买办这些蛋和米,是在哪里买的?那些奸商竟敢如此大敲竹杠,当贾家好欺么?”
为了防止这些买办欺她不懂行情,虚报物价。元春在查账之前,就派了从皇庄巡查回来的袁惟厚,悄悄装作大户人家家仆对比问价,从各商行拿了盖有印鉴的报价单子。此时,这些单子正好派上用场。
那钱贵大惊,想不到元春竟对市价行情这般了如指掌,只得心慌意乱地找些托辞来糊弄:“禀大姑娘,这些稀罕之物,要看……天时……和品相的!天时不对、品相不好的,都……都便宜些……大姑娘许是遇到便宜货了!”
元春一笑:“钱贵,你到如今还要狡辩,当我手上只有这两桩证据么?再来说说这一笔,五十斤的上等羊肉……我手上正好有那几日厨房的菜谱,大厨房也好,各处小厨房也好,可没有哪一处厨房做过羊肉。请问这五十斤羊肉,到哪里去了?还有……”
元春把自己查出来的问题,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指了出来。
最后,那钱贵只能认罪,面如土色地磕头不已。
元春冷着脸,让人将他捆了,拎到一边听候发落。又让郑复带人去抄一抄钱贵的屋子。
随后元春又拎出了两个有问题的账房,审出了一窝。也如钱贵一样,叫郑复去抄了抄屋子。
这些奴才家里的现银加起来,竟有上万两之多。元春便让这些人说:这些银子哪里来的,说不明白,便只当是赃银了。结果有大半是说不清楚的。这样的结果,上至代善,下至贾珠和贾琏,无不心惊。
“你们可真有本事!”元春对着被那些捆得粽子似的、满头大汗的奴才说,“我早就说过:你们做的假账若能瞒过我,算你们的本事。若是让我看出了破绽,就别怪我无情了!像你们这样的蛀虫,府里断难容忍……”
元春正要说处理意见时,却听代善咳嗽一声,说道:“元丫头!你累了这许久,坐下歇歇吧!剩下的事,祖父来处置便好!”朝元春使了个眼色。
元春不明所以,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违逆代善之意。只好在一边坐下,心里祈祷:代善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心软啊!不给这些刁奴一点颜色看看,他们便永远只当主子是软蛋糊涂虫。
贾代善站起来,吩咐郑复:“叫人牙子来,将这些人全数发卖出去!为免他们骨肉分离,他们的家眷和兄弟姐妹之类,也一并发卖了吧!”
元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贾代善居然比她还狠!
她原本没想过要株连的好不好?只打算把这些犯事的开除了,再把他们的家眷撵出去而已!
家务事基本上处理好了,元春也开始准备为便宜娘接生了。
因为有了为贾敏接生的先例,这一回,元春没有费多少功夫就说服了家里人,让她为便宜娘接生。荣府依然请了产婆,但这些产婆依然不被允许进入产房。产房中,只有元春和徐飞萤两个人。
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原著中的贾宝玉了——因为他出生时,嘴里仍然含着一块玉。
但元春借着为他清理口腔的机会,将那块玉悄悄掏了出来,藏在了袖中,连徐飞萤也没有看见。因此,这个原著中“衔玉而诞”的家伙,就这样失去了名扬京城的机会,默默无闻地出生了。贾代善给他取了个大名,叫贾瑛。
贾瑛还未满月,东府突然派了人来请,说是贾敬之妻陈氏身子偶有不适,请元春去看看。
元春过府一瞧,不由得一乐:陈氏有孕了!
虽然月份还小,但医疗系统已经扫描出来,这是个男孩!
她心道:贾敬多一个嫡子,那是再好不过了!呵呵,未来的族长,不是非贾珍不可的!
她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陈氏和孩子的身体,如果贾珍是块朽木,那就让他蹲一边去养蘑菇吧!
给陈氏诊完脉,贾敬又请她去聊一聊。
他那两只鸭子,已经死了一只,另一只也奄奄一息。贾敬不耐烦,直接叫人把另一只给杀了。又叫厨子把这两只鸭子都剖开,又叫另买两只鸭子来剖开做对比。那厨子将贾敬养的鸭子剖开后,看着那两只鸭子肚子里那恶心人的模样,战战兢兢地说:“太爷,这两只鸭子有些不妥,怕是不能吃的……”
贾敬心里窝着火,一脚将厨子踹开。这还用你说,老子还不知道这两只鸭子是被我毒死的吗?毒死的鸭子能吃吗?
正好听说元春过来为陈氏诊脉,陈氏有身孕了,便将元春请到一边,询问“天道”之事。
元春想了想,说道:“近日,我在为皇上弄一个观天仪,可以观察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参悟天机。敬大伯若有兴趣,不如一起参悟吧?!”
贾敬对“天道”“神仙”之事这样着迷,不如把他弄去发展天文学?!也许,他会成为中国的伽利略、哥白尼?
贾敬喜不自胜地同意了!
不久之后,贾敏也被诊出有了身孕,是个女孩。
这应该是林妹妹了吧?
元春默默地想:金陵十二钗正在陆续登场,但贾林两家的格局,已与原著大不相同。
这个世界,代善没有死,荣国府也没有形成那种大房袭爵、二房当家的畸形生态,贾珠不会早逝,贾宝玉也没有“衔玉而诞”。
这个世界,宁国府的贾敬大约不会去磕丹药了,又有了第二个嫡子。贾珍因官司之事,闹得灰头土脸,已老实了一段时间。
这个世界,林妹妹已经有了一个嫡兄和一个庶姐,贾敏和林如海,大约也不会早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