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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君卫礼兄弟二人随师父南下,途中借宿于刘氏家中。因他身份尊贵不同一般,刘氏不敢有所怠慢,单独为他准备庭院休息,卫礼则与师父同宿一处。此时王鹏正向卫君授业解惑,对这天赋异禀的小徒儿,王鹏是极上心,有问必有答,倾囊相授。
而卫君此刻却与此地主人的千金小姐二人独处。二人同晒月光,悠闲自得。饶是卫礼年岁尚幼情窦未开,若是知道哥哥此刻葡萄、美人相伴,恐怕也难免心生嫉妒。
卫君平素与人接触跋扈惯了的,除了家中长辈和师父之外,旁的那个不是曲意逢迎卑躬屈膝?所以当他见这少女虽有怯意,但并非因着他的身份,而是看来她很少跟同龄男子接触,这让卫君感到十分好笑。小家小户出身,看来没甚规矩,这种女子在家里那寻的着?卫君存了这个心思,故意要作弄这女子。
“我说,你从见我到现在好像还没行过礼吧?”卫君戏谑的说道。
又是一声意料之内的“额”,那刘玉珑寻思之下便要行礼,卫君赶在她动作之前又急忙说道:“你到我这院落来,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这是什么规矩?我瞧着前面不是安排了人手吗?”
刘玉珑这下被问住了,她来时是上下打点过的。按理她不该来,可又架不住对卫君存了别样心思,那自然是要防着隔墙有耳的。她本是满心欢喜而来,之前在席上看卫君一派不咸不淡的态度,唯独瞟了自己两眼,这不是郎情妾意吗?这不是天公作美吗?但毕竟卫君是客,总不能等着人家反客为主吧?这才有她此刻前来。
被卫君这么一问,刘玉珑这才意识到了此事严重。她一个姑娘家家如此做派,若是民间女子倒是无所谓了,可她不是平民百姓出身,想勾搭的情郎也不是什么山上砍柴的,什么田里务农的。平常百姓若是情投意合,找个没人的去除,娃娃都随便生。可卫君是国家储君,既是君又是臣,那身份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别人都是不愿接触束之高阁,她今天倒是不请自来。这要是传了出去,影响到她自己还是小事,坏了她爹的名声可就要命了。
想及此处,刘玉珑方觉之前让她心驰神往的幽会之地此刻却是如此阴森恐怖。虽说此地比不得朝堂上规矩大,但因祖辈出身寒微,所以即便已经得了爵位,她家仍旧被许多人看不起。她这位男爵千金一样跟着吃过不少夹板气,所以别看她年岁不大,这人情世故是很熟稔的。若不是今日卫君来的匆忙,她不定要做什么计划呢。
刘玉珑此刻才知自己唐突,正想向卫君行礼告退,这嘴还没张开便听卫君张口道:“我让你走了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这小地方没规矩就罢了,你可不是贱民泥腿子啊。人无礼与禽兽何异?”
卫君这说话的口气像是调侃,但字里行间刻薄的很,句句诛心。在双方地位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就这么两句话也能让人出一身白毛汗。刘玉珑此刻是想走不能走,像一口吃了二十五个小耗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本是想着今夜能与卫君接触一下,来日攀龙附凤飞上高枝,谁承想这人却是如此不解风情,又加上言语间刻薄刁钻,刘玉珑此刻心中对卫君已是再无好感,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卫君看到刘玉珑急的额头冒汗嘴唇煞白,心里越发觉得有意思。自己不咸不淡这么两句话就打发的她如此模样,要是再上纲上线来几句,她不得上吊自杀?
正当卫君打算再来几句,看看能不能真逼的这女子轻生时,耳边却听到有下人通报,说是刘男爵亲自来到求见。卫君心想这恐怕是来救火的吧?来就来吧,老耍这弱女子也没甚意思,耍耍大老爷们吧。
刘男爵名叫刘熹,那是极有自知之明的一位主。他深知出身地位两者不可混淆,别说今日做个男爵,就是做到侯爵又如何?人们嚼嘴磨牙的时候一样会拿他家祖上出身说事。今日席面上他虽然笑脸相迎,但看他师徒三人并不畅快,他便以为是人家故意给他脸色看。虽然此间有些误会,那师徒三人,师父是个冷脾气,见谁都是冷面相迎。两个徒弟是半大小子,这种场面虽然没少见,但也从来轮不到他们自己撑场,不会来事儿而已。但是话又说回来,卫君卫礼二人也确实没必要故意交好这么一个小小男爵,所以没有脸色也是脸色了。
刘熹给卫君安排的这下榻之所是卫君的祖父当年住过的地方,此地清幽宁静,绿荫丛丛,远离市井嘈杂,是这石头城里难得的好去处。本来此处是刘熹之父给自己修的一处安养休息之地,自前代国候住过以后,刘氏便封了院子,差人每日打扫维护,把这院子专做日后接待国君下榻之处。不是看卫君身份不同一般,刘熹还不舍得用这院子招待呢。谁承想人家卫君还不领情。
自听得手下报告说小姐私下去见卫君,刘熹这心理就是十五个瓢打水——七上八下。他是知道女儿此举何意的,但他不明白,这女儿平时乖巧听话,人情世故礼数周全,于此没少被人夸,刘熹自己也很满意。可今日她怎么就这么大胆?她不想想,我们小家小户看那平民百姓尚且看之不上,人家如此贵人能看上你个小地方出来的女子吗?看不看得上还是小事,此事若是传出去,我刘家的女儿勾引储君,谁会相信这是一个十几岁少女自己拿的主意?
所以刘熹一边急忙让下人准备前往亲自拜会卫君,一边紧打腹稿,想想见到人以后怎么把话说的漂亮,让大家都能得了体面。
“臣,领宏安男爵刘熹叩见太子,愿太子常安。”刘熹一边行叩拜礼节一边说道。
“免。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留到明天说吗?”
“臣听闻手下所报,小女不知礼数,未经传唤私自前来面见太子,有所叨扰,实乃臣教养之过,请太子降罪严惩。臣知太子身为国家储君尊贵万分,此次能亲往前线历练,见识民间之疾苦战场之凶恶,此实乃我国家之福。臣不敢以小女不堪入目之色前来诱惑,此心可鉴天地,请太子明察。小女年幼无知,不识礼数,有所冒犯之处还请太子恕罪。”
卫君本身尚未成年,国家政事他并不经手。此刻见刘熹如此诚惶诚恐,上纲上线。他倒不能再发作了。不过此刻他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虽在家中没甚分量,但在外面,他可是能呼风唤雨狐假虎威的。这权柄还真是好东西啊,一个盛年壮汉就这么在自己面前又是有罪又是恕罪的,真真有意思。
正当他打算再跟刘熹耍一耍的时候,又来了搅局的。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卫礼小弟弟。王鹏要见卫君,遣卫礼来请。此刻卫君再想发作也没机会了,只好跟刘熹打了个官腔,然后随卫礼而去。
刘熹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不由得在心中感激王仙师此时来得巧,解了他的围。他不知的是,王鹏此举还真是专为他解围才叫卫礼去的。
他师徒三人出门未带佣人,卫君见卫礼是此刻亲自走着来传话,情知师父那清高性子惹不起,又想如此也好,在路上可问问师傅传唤自己所为何事。卫礼却是一问三不知。他奉了师父的命前来叫人而已,别的一概不知。卫君对自己这个没心眼的傻弟弟不免心中诽腹,你跟师父待在一处,怎么连这点儿眼力都没有?
到了王鹏与卫礼下榻之处一看,原是一处专门接待方士的场所。这方士嘛,治病救人、推演算命、政令军机、调解家人纠纷等等等等,凡是世上大事小情,无不学无不想,专门为他人解惑,对此类人,各地均设有招待之地,名曰方阁。此刻阁中仅有王鹏卫礼二人居住,旁的有三五个小童子供人驱使。
“徒儿见过师父。不知师父有何吩咐?”
“不敢当啊,太子乃国家储君,尊贵的很,王某山野村夫,身无半点官职爵位,那敢吩咐太子啊。”
卫君听这冷嘲热讽心里不爽,知道自己耍威风的事大概让师父知道了。也不知是哪个嘴快的,我前脚做,他后脚就知道了。不过此事也不是他自己挑起来的,真说起来他并不理亏。
于是卫君提起胆气回道:“师父何必如此呢?徒儿不过训斥一下不守规矩的下人而已,非是徒儿没事找事。师父要发作徒儿也得辨明是非才是。”
王鹏听他毫无悔改之意心里更是生气,他板着脸说道:“你今日不过十几岁便如此跋扈,将来国候百年传位于你,你不定要怎么作贱人!我若不是你师父,恐怕今日也得被你发落了吧?我带你二人出来就是要让你们睁眼看看这世界,看看百姓如何清苦,看看尔锦衣玉食从何处而来!那女子因何寻你你不知道吗?何故要戏耍于人?我若不让卫礼前去唤你,你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刘熹吧?他人不守礼是真,你存心刁难人有假?”
卫君听王鹏长篇大道发落他,心里十分不服,他犟着脾气硬顶道:“师父言重了!师父说徒儿存心刁难人,岂不知师父此刻也在存心刁难我?自古上下之分贵贱有别。我是主他是奴,发落两句有什么大不了?刘熹见徒儿尚且自称臣,臣既是男奴嘛,他自己尚有自知之明,徒儿岂能混淆?我敲打敲打他们,总比让他人寻了把柄好。徒儿拜师,求的是剑艺,人情世故,典章制度,自有其他师傅教,不劳您挂念!”
“好一个贵贱有别!好一个自有其他师傅教!好一个乖徒弟!你这样的高才,王某无力教导!未曾学艺先学礼,你还不到学艺的火候!你走吧!我自带卫礼南下,你回永安去吧,想怎么发落人都随你,过你的尊贵瘾去吧!”王鹏说完愤然起身,让卫礼送他这位太子哥哥回去,一路要小心侍候,不可怠慢了这位贵人,说完他便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转身奔寝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