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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很快来到了清阳宫,她手中捧着掖庭局的记档呈给萧琰,又细细回禀道:“奴婢细细翻查了掖庭局有关月光锦的记档,去年江南丝织局一共进贡十四匹月光锦,六匹送入太寿宫,四匹送入未央宫,另外四匹分别赐给了贤妃娘娘和昭仪娘娘。”
萧琰颔首,手中哗哗翻着簿册,道:“你继续说。”
柔嘉闻言,遂有条不紊回禀:“太后宫中六匹月光锦分别赐予了京中几位诰命夫人,自己并未留下。皇后娘娘的四匹其中有两匹作为陪葬安放在朝露公主棺柩之内,两匹做了衣裳如今就放在未央宫中。”
萧琰闻听“朝露公主”四个字,不由得抬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安静不语,倒让他有几分不好意思。
“皇后有心了。”他静静说道。
朝露公主下葬简单,萧琰对她的愧疚不言而喻。两匹月光锦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到底也是我一番心意,在两年之后的今天不经意间打动了萧琰介怀的心。
我淡淡一笑,目示柔嘉:“你继续说吧。”
柔嘉点点头,继续说道:“贤妃娘娘宫中的两匹,一匹贺柔惠娘子受封之喜送给了柔惠娘子,另外一匹自己留用,送入尚宫局制成了披风。”
“柔惠?”萧琰凝眉,问道,“贤妃赏给了柔惠,那么柔惠是如何处置的?”
我听萧琰直呼其封号心底自然是万般痛快,又听柔嘉不紧不慢火上浇油道:“掖庭局并无记载,想来柔惠娘子还没有动这匹月光锦。”
萧琰已是紧握双拳,掖庭局的衣料记载的均是台面上的赏赐转赠,或是需要尚宫局缝制的衣衫。柔惠这里并无记载,要么她还没有用,要么便是自己在宫中悄无声息用做别的用途。显而易见,她的嫌疑此刻并不小。
“皇上不妨听听昭仪那便的记载。”我适时开口道。
萧琰颔首,抬手令柔嘉回禀。
“昭仪娘娘宫中一共两匹,两匹皆交由尚宫局做了裙子,想来昭仪娘娘宫中再没有去年的料子了。”柔嘉如实说道。
我唇边荡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知道月光锦的独特之处,自然会告诉陈玉华尽早做了衣服穿。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不怕此事牵连到她身上。
而萧琰已是气急,他隐忍着怒火翻弄着掖庭局的簿册,找到记载仔细看了看,冷道:“今年二月丝织局新进贡十六匹,六匹送入太寿宫,六匹送入未央宫,贤妃与陈昭仪一模一样,还是一人两匹。”
我闻言更是笃定道:“如果臣妾没记错,新人入宫之后贤妃这两匹一匹送给了她的表妹郭小仪,一匹送给了甚善言谈与她相投的姚才人。”
萧琰冷哼一声,拿起香囊端详片刻,道:“可惜这料子明摆有些日子,姚才人是今年拿到的赏赐,想来这香囊并不是她做的。”
事已至此,我也无需多言,只静听萧琰吩咐。
“临近年关,太后身体又不好,朕不愿为了心思恶毒的人冲了喜气,所以暂且先不彻查。”萧琰道。
我并不意外,又见萧琰唤入徐晋吩咐:“你去传旨,姚才人只怕是无辜的,朕不会让人继续看管她。今晚的阖宫夜宴也叫她来,告诉她朕都知道了,不必害怕。”
徐晋闻言略有为难,萧琰不由得疑窦丛生,问道:“你吞吞吐吐做什么,有话就说。”
徐晋这才开口,神色却是说不出的别扭,更有一丝丝的害怕。
“奴才刚刚得到消息,正要回禀皇上,这姚才人只怕是放不了了。她昨夜回去一个想不开,已经悬梁自尽了。这大节下的一宫的奴才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特来回禀皇上。”
我吃了一惊,猛然站起身来,不由万分惋惜。姚才人胸无城府,年幼活泼。谁知道竟然如此看不开,寻了短见。纵使她惧怕萧琰冤枉她残害豫嫔腹中的龙胎,但也该知晓自裁于宫中便是大罪,萧琰岂会放过她的家人?
萧琰乍闻言亦是可惜愧疚,然而片刻之后逐渐转化为厌恶。我知道他嫌弃姚才人晦气,也便不敢为她多说什么。
“叫人随便裹了,抬到乱葬岗埋了便是。”萧琰挥手道。
徐晋见萧琰不曾发火已经是谢天谢地,他低着头说道:“姚才人生前还写下了一份遗书,在她死后被小宫女们发现,皇上要不要过目?”
萧琰眉头紧蹙,一把从徐晋手中拿起那遗书,展开一看更是恼怒,随手撕碎漫天一扔。
我见情形不对,连忙跪下。徐晋估计也甚少见萧琰如此大怒,见我跪下也连忙跟着跪下。
“皇上息怒,今日是年关,实在不宜动怒。姚氏无论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请皇上放宽心,莫要跟她计较。”我恳切道。
萧琰重重坐在椅子上,抬手抚额,似是无限烦恼。我回头示意徐晋下去,他正也后悔不该把遗书呈上,见我让他退下更是忙不迭带着所有宫人退下,只余我和萧琰两人在殿中。
“阿暄,你瞧瞧姚氏写的什么。”萧琰无力地指着地下。
我捡起几张碎纸屑,一看之下不由觉得震惊。
这满纸遗书,竟是鲜血凝成。姚幼双到底有多委屈,竟然写血书来剖白自己。
隐约中,我觉得此事并不一般。她纵使再灰心害怕,也不至于激烈至此,毕竟萧琰还不曾真的处置她,她更犯不着着急自裁。
如若我昨夜不曾察觉什么,姚幼双的死便恰到好处的变成了畏罪自杀。我眉头倏忽展开,这决计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以图自保。
“皇上打算如何?”我开口问道。
萧琰沉默良久,我安静等待。末了,萧琰的怒气渐渐散尽,理智也恢复过来。他轻轻说道:“姚氏在信中求朕不要迁怒她的母家,而她本就无辜,这条朕便允了。可惜她心智太过软弱,经不得一点风浪,这么早就去了也着实可惜,便追封一个贵人吧。”
我顺着萧琰的意思问道:“皇上追封她为贵人可要赐她一个封号?”
萧琰摆摆手,冷冷道:“她自裁不详,朕追封她一个贵人已经是看在她无辜受死的份上了,她哪里还配有封号。”
心底漫过点点忧伤,我不知是不是有兔死狐悲之感,但是惋惜的情绪总也挥之不去。这个三月入宫的大家闺秀,终是淹没在宫中的明争暗斗之中。可怜她母家大年三十收到这样的噩耗,不知还有没有心情过年。
但是宫中总不会因为一个贵人的过世而染上半点哀伤,夜里阖宫欢聚更是说不尽的富贵风流。交杯换盏间众人忘却了昨日还在席上给恭献公主庆生的姚贵人,也忘却了痛失一子的豫嫔。
一场假惺惺的欢愉掩盖了血淋淋的伤疤,新年到来的喜悦也冲淡了哀伤的氛围。宫中就是如此,纵使心底再难过,面上也还是要保持着微笑来迎合帝王想要的繁华吉庆。
我环顾席间,少了豫嫔少了姚才人,过两日说不定柔惠娘子也将不在。后宫犹如一个魔咒,无论多少人进来,只要你受些宠爱,似乎就都逃不开厄运结束的命运。
当然,笑到最后的胜利者不一定。反观上席沉静优雅的太后,虽然她带着几分病气,但也是寻常人求不来的平安。
贤妃初封,却很懂得收敛锋芒。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把握分寸。昨日萧琰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就算今日再怎么希望看到祥和景象,只怕心底也还是不开怀的。她若是过于欢愉,则让萧琰觉得她没心没肺,不肯为龙胎哀悼。若是郁郁寡欢,则更加扫萧琰的兴致。只有安分守己,温和妥帖,才不至引起萧琰的不满。
陈昭仪也是一如平常,她的心并不在萧琰身上,从来也不献媚争宠,一贯淡淡的。
郭小仪等几人倒有些活泼,毕竟是入宫后的第一个新年,对什么都有些好奇。何况她们还不懂得何为喜怒不形于色,由衷的快乐让萧琰隐隐反感,可他又不愿意破坏这欢乐景象。
目光扫过一个角落,蜷缩在内的似乎是常在童蕊。她不同于新晋妃嫔的活跃,也不同于贤妃的收敛,只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一宫相处这么久,其实我与她并不熟络,不过她好像同谁都不熟。这一个人的日子久了,当真能耐得住寂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