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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本就严寒,更兼殿内萧琰冷冰冰的神色,使人望而生寒。我坐在萧琰右手边的椅子上,更是一动也不动,静静地听候萧琰吩咐。
“皇后,你亲自去将姚幼双带来,朕要见她。”萧琰声音低沉,而在那沙哑的嗓音背后,正是汹涌的怒火。
“臣妾遵旨。”我连忙起身,恭敬说道。
姚幼双近几日颇得宠,曾求了萧琰将她迁居到离清阳宫不远的宫室。周遭就是广阳殿,她与贤妃的确容易亲近。
我到她的宫室时其实已经是戌时了,夜幕降临,繁星点点,丝丝的冰寒之气随着夜色浮动,让人卸下了一日的烦忧躁动。
“臣妾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娘娘降罪。”姚才人见我突然造访不免惊诧。
我摆摆手,静静道:“皇上旨意,传你去清阳宫面圣,你快些随本宫去吧。”
姚才人一脸不解,想了一会儿不由得面部发烫,垂首含羞道:“皇上……不会是要传臣妾侍寝吧,为何请娘娘来宣旨呢?”
我眉头一蹙,又好气又好笑,今日午间豫嫔的孩子没保住,难道晚上萧琰就立马有心情临幸别人了么?若真是如此,那未免也太薄情了。
“你去了就知道了,也不必收拾,越快越好,莫要让皇上等着。”我淡淡道。
姚才人不敢违逆,简单穿了棉袍就随我去往清阳宫。我来的时候天气还是晴朗的,谁知这一会儿半会儿的功夫,天上竟然飘起了雪花。宫人们打着灯笼小心扶着我,生怕天黑路滑摔着。
“娘娘,今日中午豫嫔的孩子没了,现在皇上传召臣妾,莫非……”许是被冷风一激,姚才人没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略有不安吞吞吐吐问道。
我并不会告诉她实情,然而又见她惴惴不安有如受惊小鹿,心底也不忍。思量片刻,我半吐半露轻轻道:“没有什么莫非,你记住,面对皇上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坦诚,绝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姚才人脸色略有惨白,但仍然是压着心底的不安点点头,道:“臣妾多谢娘娘教诲,一定不敢欺瞒圣上。”
清阳宫内萧琰已经等待良久了,他原本倚靠在龙椅上,见我同姚才人回来才坐直了身子。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我同姚才人屈膝。
萧琰冷淡着脸色,微微颔首。我起身缓步走到萧琰身侧,静静看着下面仍然拘着礼的姚才人。
“你先起来,”萧琰轻抬下巴示意,又侧首对徐晋道,“徐晋,将香囊拿给姚才人。”
徐晋手中托着一个填漆的木盘,听见萧琰吩咐便立马呈到姚才人面前。姚才人大着胆子不解地飞快看了萧琰一眼,听萧琰发问道:“你仔细瞧瞧,这里面的东西是你的么?”
姚才人伸手拿起那几个香囊打量一会儿,复又抬起头看了看我,终点头承认道:“回皇上,这香囊是臣妾的。上面的料子是臣妾刚入宫时贤妃娘娘赏的,花样是臣妾亲手绣的,不知可有何不妥么?”
萧琰听闻此言,已是青筋暴起。我见情形不对,连忙上前说道:“姚才人,这香囊是在豫嫔宫中发现的,可是你送给她的么?”
姚才人并无犹疑,一派诚恳道:“回皇后娘娘,这香囊是臣妾送给豫嫔的。她说她宫中银骨炭气味不好闻,所以臣妾……”
“你好大的胆子!”萧琰不及等姚才人说完,猛地一拍扶手喝道。
姚才人入宫不到一年,哪里见过萧琰这样的疾言厉色。她唬得哆嗦,连忙跪下告饶道:“皇上息怒,臣妾不知哪里做错了惹得皇上生气,还请皇上明示。”
“明示?”萧琰怒极反笑,指着姚才人握在手中的香囊道,“这里面有麝香,豫嫔有孕如何能闻麝香的气味?你将这种东西给她,又教她放在火盆上好让气味散发更快,你到底是何居心!”
姚才人仿佛懵了,下意识摇头辩白自己。她掌心中握着的那个香囊猛地被她抛出,她跪在萧琰面前哭道:“什么麝香,臣妾不知道。这个香囊是臣妾送给豫嫔的不假,但是臣妾知道豫嫔有孕,所以特意选了新鲜花瓣晒干缝制到香囊中。臣妾并无要害豫嫔的意图,请皇上明察。”
萧琰只是冷哼一声,并不肯信。我凝眉上前进言,道:“姚才人并未承认,此事不能如此轻易定罪。今日已经是腊月廿九,明日就是大年三十,若是贸然处置只怕不吉利,也会让阖宫惶恐不安。不如暂且按下,让大家安心过个年,等年后再细细核实也不迟啊。”
萧琰思忖片刻,自然也只知道临近年关万事都图个吉利,因而纵使不愿也不得不忍耐。他起身挥挥衣袖,道:“来人,将才人姚氏圈禁于她的宫室,没有朕的命令不许放出,更不许任何人探视。明日阖宫宴饮她也不必出席,在宫中好生待着思过吧。”
姚才人神思怔怔,萧琰却不愿再看她,拂袖离去。
我看了看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姚才人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萧琰怒极自然不会不了了之。然此事直指姚才人,她似乎也辩无可辩。
“娘娘,臣妾该怎么办?”姚才人望着我,喃喃问道。
我亦无法告诉她答案,遂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你只要记住不要欺瞒皇上即可,其余的你无法左右,也就不必操心了。”
姚才人跌在地上苦笑,我示意几个公公将她手中的香囊取出好生保管,又令人将姚才人带了下去。
纷繁复杂的宫装飘忽离去,空气荡漾开来使映照的烛光摇曳。灯影模糊间我看到了什么,不由得眉头一皱,继而明白过来。
我见姚才人离去,便亲自拿过一个香囊细细把玩。这香囊的料子是宫中上用的月光锦,花团锦簇的纹样倒是常见。姚才人的绣工普普通通,宫中宫女清一色的这种技艺,想来她家中是不曾用心调教的。
“娘娘,怎么了?”柔嘉见我似有所悟,也仔细打量这个香囊片刻,却看不出什么。
我莞尔:“没什么,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柔嘉不解其意,我此刻无意解释,只低声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去掖庭局查查两年的记档,看看月光锦都赏给了那些人。记住随便寻个由头把记档拿到清阳宫去,本宫会请皇上过目。”
柔嘉乖巧遵命,低头间发丝飘动,带起了一阵香薰,丝丝入扣。我连忙将那香囊还给清阳宫的公公,用宽大的袖子掩了口鼻,道:“这都是赃证,记住要看好,出了岔子以皇上雷霆之威则必是要那你们是问的。”
那几个人连忙道“遵命”,想来不敢马虎。夜深至此,徐晋守在寝殿之外,我便明了萧琰今夜无需人伺候,遂披上披风星夜离去。
第二日一早,我将杂事全部交由几个主事去办,自己乘了小轿去面见萧琰。
他已经醒了,眼下一圈的乌黑昭示着昨夜的疲乏无眠,我知道他必不能安眠。
“皇后这么早来有事么?”他疲倦问道。
我温然上前,一边轻轻替他整理还未穿戴整齐的衣衫,一边说道:“如今宫中只有两件事要紧,一件是辞旧迎新,一件是还豫嫔一个公道。新岁各项事宜臣妾已经打理地差不多了,倒是豫嫔这一件臣妾另有发现,所以不敢延误,一早便来回禀皇上。”
萧琰闻言眼神一亮,连忙握着我的手,问道:“你有何发现,速速说来。”
我淡淡道:“那便先请皇上将含有麝香的香囊取出,与臣妾一起细细看看吧。”
萧琰令人将香囊呈上来,我取出丝帕轻轻掩了口鼻指着香囊的料子说道:“皇上请看,这香囊是宫中上用的月光锦,这种料子因为是掺了银丝绣的,所以在黑暗中能隐隐发出白光,月光之名也是因此得来。其由江南丝织局每年上贡,为数不多极为稀有,因而宫中之人大部分不知,这种料子只有第一年在黑夜中能有白光发出,到了第二年亮度便会减少,第三年则与寻常衣料无异。”
萧琰听了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我见他有深究的意思,于是继续说道:“臣妾昨日机缘巧合,见这香囊在黑影底下光芒黯淡,便知这料子至少存放一年。臣妾已令柔嘉去掖庭局查记档,看看这一年有余的月光锦,宫中到底有谁会有。”
萧琰眉头轻舒,深深突出一口气,道:“姚氏说是贤妃赏的,或许贤妃赏赐的就是去年的料子也未可知啊。”
我颔首,徐徐说道:“臣妾此来本就不是为姚才人开脱,臣妾只为豫嫔腹中无辜的孩子,所以愿意留意蛛丝马迹好还她公道。清者自清,臣妾愿同皇上一起找出真凶。”
萧琰动容,嘴角依稀勾了一个微笑。他如今身心具疲,如此弧度已是难得。他握了我的手,轻轻道:“皇后贤惠,朕知道。”
我亦淡然而笑:“事关皇上龙裔,便是臣妾的责任,臣妾无从推卸。”